不日到了杭州,又换船直到台州,五小我一齐进了城。府差道:“凤四老爹,家门口恐怕有风声,官府晓得了,小人吃不起。”凤四老爹道:“我有事理。”从城外叫了四乘小轿,放下帘子,叫三个差人同万中书坐着,本身倒在前面走,一齐到了万家来。进大门是两号门面屋子,二进是两改三造的小厅。万中书才入内去,就闻声内里有哭声,一刻,又不哭了。瞬息,内里备了饭出来。吃了饭,凤四老爹道:“你们现在不要去。点灯后把承行的叫了来,我就有事理。”差人依着,点灯的时候,悄悄的去会台州府承行的赵勤。赵勤闻声南京凤四老爹同了来,吃了一惊,说道:“那是个仗义的豪杰!万相公怎的相与他的?这个就造化了。”当下即同差人到万家来。会着,相互竟像老相与普通。凤四老爹道:“赵师父,只一桩托你:先着太爷录过供,供出来的人,你便拖体味。”赵书办应允了。
到了次日天明,叫丝客人拿一个承担,包了那妇人通身高低的衣裳,走回十多里路找着他的男人。本来他男人见船也不见,老婆也不见,正在树底下焦急哩。那丝客人有些认得,上前说了几句,拍着他肩头道:“你现在‘陪了夫人又折兵’,还是造化哩。”他男人不敢承诺。客人把承担翻开,拿出他老婆的衣裳、裤子、褶裤、鞋来,他男人才慌了,跪下去只是叩首。客人道:“我不拿你,快把昨日四封银子拿了来,还你老婆。”那男人仓猝上了船,在稍上一个夹剪舱底下拿出一个大口袋来,说道:“银子一厘也没有动,只求开恩还我女人罢!”客人背着银子,那男人拿着他老婆的衣裳,一向跟了走来,又不敢上船。闻声他老婆在船上叫,才硬着胆量走上去,只见他老婆在中舱里围在被里哩。他男人走上前,把衣裳递与他。世人看着那妇人穿了衣服,起来又磕了两个头,同乌龟满面惭愧,下船去了。丝客人拿了一封银子――五十两――来谢凤四老爹。凤四老爹沉吟了一刻,竟收了,随分做三分,拿着对三个差人道:“你们这件事,原是个苦差,现在与你们算差钱罢。”差人谢了。闲话休提。
万中书同凤四老爹登陆,漫步了几步,瞥见那晚烟渐散,水光里月色渐明,盘桓了一会,复身上船来安息。只见下水头支支查查又摇了一只划子来帮着泊。这时船上海员倒也开铺去睡了,三个差人点起灯来打骨牌。只要万中书、凤四老爹同阿谁丝客人,在船里推了窗子,凭船玩月。那划子挨近了来,前头撑篙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汉;前面火舱里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在里边拿舵,一眼瞥见船这边三个男人看月,就掩身下舱里去了。隔了一会,凤四老爹同万中书也都睡了,只要这丝客人略睡得迟些。
万中书开辟了原差人,等官司完了,同凤四老爹回到家中,念不断口的说道:“老爹真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长爹娘,我将何故报你!”凤四老爹大笑道:“我与先生既非旧友,向日又未曾受过你的恩德,这不过是我一时偶尔欢畅。你若当真感激起我来,那倒是个鄙夫之见了。我今要往杭州去寻一个朋友,就在明日便行。”万中书再三挽留不住,只得凭着凤四老爹要走就走。次日,凤四老爹公然别了万中书,未曾受他杯水之谢,取路往杭州去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深谋狡计之奸棍,急偿夙债。
这时船上人都睡了,只是中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