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道青山,走未几远,便是茫茫芦苇荡。河滩、洲渚和湖泊尽都淹没在芦苇、荻草之间,只偶尔过一道山坡,能自那坡顶瞥见芦苇之间的碧水。那水中斑鸠混居,不知那边传来动静,鸠鸟便成群在水草中飞起,未几时复又隐没在水草中。
当日攻打台城时李斛也并非没和这少年打过照面,可此次相见却令贰心中悚然一惊,一时竟生出了畏难之心。
李斛出兵,忽见江上舰船如乌云涌来,船上箭如飞蝗,漫天飞来。军中中箭无数,纷繁如惊兔般无头乱闯。
何满舵游移不决,未能作答。
快意道,“不晓得,但总得一试。”
李斛见那少年勃然变色,心下对劲不已。
她竟没趁机调侃他能够逃脱。顾景楼不觉便挺了挺胸,也跟着抿唇一笑。半晌后又觉着那里不仇家――他才是师兄!他才是男人!他才有功业啊!就算是报恩也罢,总之绝对不该是这类小主子的感受!
何满舵只感觉脊背冰冷――南陵的城池和守军当真能顺从如此多的军队吗?萧怀朔当真就如此冷酷绝情吗?
“试不成如何办?”
夜间单独喝酒消怒。喝过酒却也没忘了带上众将巡查营帐,检察营盘的保卫与防备――他部下虽多屠城、劫夺之事,但是营规森严,即使才经历惨败,营盘的保卫也还是井井有条,并未是以松弛怠慢。
萧怀朔自城楼上走下,何满舵便迎上前来,道,“李斛派孔蔡率五千人,往宣城的方向去了。”
李斛暴怒罢了,一斩斩破营地,吼怒道,“把这些妖言惑众的牲口拉出去砍了!”
顾景楼生性鉴戒,一起不由四望。终究忍不住对快意道,“此地若要设埋,的确防不堪防。若在秋冬,或者还能一把火烧洁净了。现在水草丰茂的时候,还真是无可破解。”
萧怀朔扶住城墙,悄悄的深思,道,“何缯还在李斛手中。”
他在部属保护下后撤时,不由再度昂首望向城楼。却见萧怀朔也正望向他,那目光如鹰隼,冷酷又锋锐。
萧怀朔便道,“我晓得你心中所向,但这也是舞阳公主的决意。”
这声音虽大半淹没在疆场鼓噪声中,但是到底还是传入那少年耳中。
李斛怕萧怀朔趁乱掩杀上来,竟对此听任不制止。
“传闻在牛首山上,萧懋德带了雄师去抓他,眼看就要到手了,俄然间半个牛首山坍下来,把萧懋德的雄师生生活埋了。厥后他走到江宁,萧懋德的部下又追畴昔,眼看不可了,横溪上俄然有黄龙跃起,伸开血盆大口,把追兵连人带马一并生吞了下去……”
李斛不由昂首向城上望去,却见萧怀朔一身燕居便服坐在城头。那少年龙章凤姿,卓然不群,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身侧一人伐鼓,另一人搁下长弓,仿佛在可惜刚才不中。俱都安闲不足。
营中一时寂静下来。
他当然不会在阵前赞美仇敌,眉眼一转,便令人向萧怀朔喊话,“吾儿,你老子在此,你阿母甘给我做妾,你为何违逆不孝!”
这些人看似未几,可既然他们挑选在鸠兹安营扎寨,还能不被官军发觉,想必早已和本地百姓盘根错节――或许这些人本就是鸠兹出身。何缯确切曾是南陵一带的地主豪强。
他是临时起意,兵士们不知他来,便有夜深难眠之人懊丧的说着闲话。
贰心下略感不爽,道,“那就给你镇镇场子吧。”
李斛大败回营,见营诽谤病疲卒或坐或倚枪,士气低迷悲观,不由羞恼至极。
不知是谁又说,“也,也不必然是妖术。我传闻,那些皇子皇孙都是天上星宿托生,有龙神保佑……若还没到败的时候,有人敢犯上反叛,就会惹怒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