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看时,慈端坐于地上,面皮转红。狱卒报知曹操,操取出问之。慈曰:“我数十年不食,亦无妨;日蚀千羊,亦能尽。”操无可何如。
斯须,得紫芽姜满盆,进上操前。操以手取之,忽盆内有书一本,题曰《孟德新书》。操取视之,一字不差。操大疑,慈取桌上玉杯,满斟佳酿进操曰:“大王可饮此酒,寿有千年。”操曰:“汝可先饮。”慈遂拔冠上玉簪,于杯中一画,将酒分为两半;自饮一半,将一半奉操。操叱之。慈掷杯于空中,化成一白鸠,绕殿而飞。众官抬头视之,左慈不知所往。摆布忽报:“左慈出宫门去了。”操曰:“如此妖人,必当除之!不然必将为害。”遂命许褚引三百铁甲军追擒之。
小童归告仆人,仆人不敢忌讳,报知曹操。操画影图形,各处缉捕左慈。三日以内,城里城外,所捉眇一目、跛一足、白藤冠、青懒衣、穿木履先生,都普通模样者,有三四百个。轰动贩子。操令众将,将猪羊血泼之,押送城南教场。曹操亲身引甲兵五百人围住,尽皆斩之。大家颈腔内各起一道青气,到上天聚成一处,化成一个左慈,向空招白鹤一只骑坐,鼓掌大笑曰:“土鼠随金虎,奸雄一旦休!”操令众将以弓箭射之。俄然暴风高文,走石扬沙;所斩之尸,皆跳起来,手提其头,奔上演武厅来打曹操。文官武将,掩面惊倒,各不相顾。恰是:奸雄权势能倾国,羽士仙机更异人。未知曹操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化。
有与琰反面者,奉告操。操大怒,收琰下狱问之。琰虎目虬髯,只是痛骂曹操欺君奸贼。廷尉白操,操令杖杀崔琰在狱中。先人有赞曰:“清河崔琰,本性坚刚;虬髯虎目,铁石心肠;奸邪辟易,声节显昂;忠于汉主,千古名扬!”
取柑人以左慈之事对。操未肯信,门吏忽报:“有一先生,自称左慈,求见大王。”操召入。取柑人曰:“此正路中所见之人。”操叱之曰:“汝以何妖术,摄吾佳果?”慈笑曰:“岂有此事!”取柑剖之,内皆有肉,其味甚甜。但操自剖者,皆空壳。操愈惊,乃赐左慈坐而问之。慈索酒肉,操令与之,喝酒五斗不醉,肉食全羊不饱。操问曰:“汝有何术,乃至于此?”慈曰:“贫道于西川嘉陵峨嵋山中,学道三十年,忽闻石壁中有声呼我之名;及视,不见。如此者数日。忽有天雷震碎石壁,得天书三卷,名曰《遁甲天书》。上卷名‘天遁’,中卷名‘地遁’,下卷名‘人遁’。天遁能腾云跨风,飞升太虚;地遁能穿山透石;人遁能云游四海,藏形变身,飞剑掷刀,取人首级。大王位极人臣,何不退步,跟贫道往峨嵋山中修行?当以三卷天书相授。”操曰:“我亦久思激流勇退,奈朝廷未得其人耳。”慈笑曰:“益州刘玄德乃帝室之胄,何不让此位与之?不然,贫道当飞剑取汝之头也。”操大怒曰:“此恰是刘备细作!”喝摆布拿下。慈大笑不止。操令十数狱卒,捉下拷之。狱卒着力痛打,看左慈时,却齁齁熟睡,全无痛苦。操怒,命取大枷,铁钉钉了,铁锁锁了,送入牢中监收,令人看管。只见桎梏尽落,左慈卧于地上,并无伤损。连监禁七日,不与饮食。
建安二十一年夏蒲月,群臣表奏献帝,颂魏公曹操功德,极天涯地,伊、周莫及,宜进爵为王。献帝即令钟繇草诏,册立曹操为魏王。曹操冒充上书三辞。诏三报不准,操乃拜命受魏王之爵,冕十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用天子车服銮仪,出警入跸,于邺郡盖魏王宫,议立世子。操大妻丁夫人无出。妾刘氏生子曹昂,因征张绣时死于宛城。卞氏所生四子:长曰丕,次曰彰,三曰植,四曰熊。因而黜丁夫人,而立卞氏为魏王后。第三子曹植,字子建,极聪明,举笔成章,操欲立之为后嗣。宗子曹丕,恐不得立,乃问计于中大夫贾诩。诩教如此如此。自是凡是操出征,诸子送行,曹植乃称述功德,发言成章;惟曹丕辞父,只是流涕而拜,摆布皆感慨。因而操疑植灵巧,诚恳不及丕也。丕又令人买嘱近侍,皆言丕之德。操欲立后嗣,迟疑不定,乃问贾诩曰:“孤欲立后嗣,当立谁?”贾诩不答,操问其故,诩曰:“正有所思,故不能即答耳。”操曰:“何所思?”诩对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操大笑,遂立宗子曹丕为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