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魏正元二年正月，扬州都督、镇东将军、领淮南军马毋丘俭，字仲恭，河东闻喜人也。闻司马师擅行废立之事，心中大怒。宗子毋丘甸曰：“父亲官居方面，司马师擅权废主，国度有累卵之危，安可宴然自守？”俭曰：“吾儿之言是也。”遂请刺史文钦商讨。钦乃曹爽门下客，当日闻俭相请，即来参谒。俭邀入后堂，礼毕，说话间，俭堕泪不止。钦问其故，俭曰：“司马师擅权废主，六合反覆，安得不悲伤乎！”钦曰：“都督镇守方面，若肯仗义讨贼，钦愿舍死互助。钦中子文淑，小字阿鸯，有万夫不当之勇，常欲杀司马师兄弟，与曹爽报仇，今可令为前锋。”俭大喜，立即酹酒为誓。二人诈称太后有密诏，令淮南大小官兵将士，皆入寿春城，立一坛于西，宰白马歃血为盟，宣言司马师大逆不道，今奉太后密诏，令尽起淮南军马，仗义讨贼。众皆悦服。俭提六万兵，屯于项城。文钦领兵二万在外为游兵，来往策应。俭移檄诸郡，令各起兵互助。却说司马师左眼肉瘤，不时痛痒，乃命医官割之，以药封闭，连日在府养病；忽闻淮南垂危，乃请太尉王肃商讨。肃曰：“昔关云长威震中原，孙权令吕蒙剿袭荆州，抚恤将士家眷，是以关公军势崩溃，今淮南将士家眷，皆在中原，可急抚恤，更以兵断其归路：必有土崩之势矣。”师曰：“公言极善。但吾新割目瘤，不能自往。若使别人，心又不稳。”时中书侍郎钟会在侧，进言曰：“淮楚兵强，其锋甚锐；若遣人领兵去退，多是倒霉。倘有疏虞，则大事废矣。”师蹶然起曰：“非吾安闲，不成破贼！”遂留弟司马昭守洛阳，总摄朝政。师乘软舆，带病东行。令镇东将军诸葛诞，总督豫州诸军，从安风津取寿春；又令征东将军胡遵，领青州诸军，出谯、宋之地，绝其归路；又遣荆州刺史、监军王基，领前部兵，先取镇南之地。师领雄师屯于襄阳，聚文武于帐下商讨。光禄勋郑袤曰：“毋丘俭好谋而无断，文钦有勇而无智。今雄师出其不料，江、淮之卒锐气正盛，不成轻敌；只宜深沟高垒，以挫其锐。此亚夫之长策也。”监军王基曰：“不成。淮南之反，非军民思乱也；皆因毋丘俭权势所逼，不得已而从之。若雄师一临，必定崩溃。“师曰：此言甚妙。“遂进兵于濦水之上，中军屯于濦桥。基曰：南顿极好屯兵，可提兵星夜取之。若迟则毋丘俭必先至矣。“师遂令王基领前部兵来南顿城下寨。
却说毋丘俭在项城，闻知司马师自来，乃聚众商讨。前锋葛雍曰：“南顿之地，依山傍水，极好屯兵；若魏兵先占，难以驱遣，可速取之。”俭然其言，起兵投南顿来。正行之间，前面流星马报说，南顿已有人马下寨。俭不信，自到军前视之，公然旗号遍野，营寨划一。俭回到军中，无计可施。忽哨马飞报：“东吴孙峻提兵渡江袭寿春来了。”俭大惊曰：“寿春若失，吾归那边！”是夜退兵于项城。
却说毋丘俭在项城，不时差人去乐嘉城哨探，只恐有兵来。请文钦到营共议，钦曰：“都督勿忧。我与拙子文鸯，只消五千兵，取保乐嘉城。”俭大喜。钦父子引五千兵投乐嘉来。前军报说：“乐嘉城西，皆是魏兵，约有万余。眺望中军，白旄黄钺，皂盖朱幡，簇拥兵营，内竖一面斑斓帅字旗，必是司马师也，安立营寨，尚未完整。”时文鸯悬鞭立于父侧，闻知此语，乃告父曰：“趁彼营寨未成，可分兵两路，摆布击之，可全胜也。”钦曰：“何时可去？”鸯曰：“彻夜傍晚，父引二千五百兵，从城南杀来；儿引二千五百兵，从城北杀来：半夜时分，要在魏寨汇合。”钦从之，当晚分兵两路。且说文鸯年方十八岁，身长八尺，全装惯甲，腰悬钢鞭，绰枪上马，眺望魏寨而进。是夜，司马师兵到乐嘉，立下营寨，等邓艾未至。师为眼下新割肉瘤，疮口疼痛，卧于帐中，令数百甲士环立保护。半夜时分，俄然寨内喊声大震，人马大乱。师急问之，人报曰：“一军从寨北斩围直入，为首一将，勇不成当！“师大惊，心如火烈，眸子从肉瘤疮口内迸出，血流各处，疼痛难当；又恐有乱军心，只咬被头而忍，被皆咬烂。本来文鸯军马先到，一拥而进，在寨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人不敢当，有相拒者，枪搠鞭打，无不被杀。鸯只望父到，觉得外应，并不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