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兵将大惊,不战自乱。曹军乘势进犯,死者不成胜数;马匹东西,掠取极多。关公纵顿时山,众将尽皆称贺。公献首级于操前。操曰:“将军真神人也!”关公曰:“某何足道哉!吾弟张翼德于百万军中取大将之头,如探囊取物耳。”操大惊,回顾摆布曰:“此后如遇张翼德,不成轻敌。”令写于衣袍襟底以记之。
操引兵十五万,分三队而行。于路又连接刘延垂危文书,操先提五万军亲临白马,靠土山扎住。眺望山前平地郊野之地,颜良前部精兵十万,排成步地。操骇然,回顾吕布旧将宋宪曰:“吾闻汝乃吕布部下虎将,今可与颜良一战。”宋宪领诺,绰枪上马,直出阵前。颜良横刀立马于门旗下;见宋宪马至,良大喝一声,纵马来迎。战不三合,手起刀落,斩宋宪于阵前。曹操大惊曰:“真勇将也!”魏续曰:“杀我火伴,愿去报仇!”操许之。续上马持矛,径出阵前,痛骂颜良。良更不打话,交马一合,照头一刀,劈魏续于马下。操曰:“今谁敢当之?”徐晃回声而出,与颜良战二十合,败归本阵。诸将栗然。曹操收军,良亦引军退去。
正说间,适曹操命使来请关公赴宴。公辞二嫂,往见操。操见私有泪容,问其故。公曰:“二嫂思兄痛哭,不由某心不悲。”操笑而宽解之,频以酒相劝。公醉,自绰其髯而言曰:“生不能报国度,而背其兄,徒为人也!”操问曰:“云长髯稀有乎?”公曰:“约数百根。每秋月约退三五根。冬月多以皂纱囊裹之,恐其断也。”操以纱锦作囊,与关公护髯。次日,早朝见帝。帝见关公一纱锦囊垂于胸次,帝问之。关公奏曰:“臣髯颇长,丞相赐囊贮之。”帝令当殿披拂,过于其腹。帝曰:“真美髯公也!”因此人皆呼为“美髯公”。
却说玄德在袁绍处,朝夕烦恼。绍曰:“玄德何故常忧?”玄德曰:“二弟不知音耗,妻小陷于曹贼;上不能报国,下不能保家:安得不忧?”绍曰:“吾欲进兵赴许都久矣。方今春暖,恰好发兵。”便商讨破曹之策。田丰谏曰:“前操攻徐州,许都空虚,不及此时进兵;今徐州已破,操兵方锐,未可轻敌。不如以久持之,待其有隙而后可动也。”绍曰:“待我思之。”因问玄德曰:“田丰劝我恪守,何如!”玄德曰:“曹操欺君之贼,明公若不讨之,恐失大义于天下。”绍曰:“玄德之言甚善。”遂欲发兵。田丰又谏。绍怒曰:“汝等弄文轻武,使我失大义!”田丰顿首曰:“若不听臣良言,出师倒霉。”绍大怒,欲斩之。
忽一日,操请关公宴。临散,送公出府,见公马瘦,操曰:“公马因何而瘦?”关公曰:“粗躯颇重,马不能载,是以常瘦。”操令摆布备一马来。斯须牵至。那马身如火炭,状甚宏伟。操指曰:“公识此马否?”公曰:“莫非吕布所骑赤兔马乎?”操曰:“然也。”遂并鞍辔送与关公。关公再拜称谢。操不悦曰:“吾累送美女金帛,公何尝下拜;今吾赠马,乃喜而再拜:何贱人而贵畜耶?”关公曰:“吾知此马日行千里,今幸得之,若知兄长下落,可一日而见面矣。”操愕但是悔。关公辞去。先人有诗叹曰:“威倾三国著英豪,一宅分家义气高。奸相枉将虚礼待,岂知关羽不降曹。”操问张辽曰:“吾待云长不薄,而彼常怀去心,何也?”辽曰:“容某探其情。”次日,往见关公。礼毕,辽曰:“我荐兄在丞相处,未曾掉队?”公曰:“深感丞相厚意。只是吾身虽在此,心念皇叔,何尝去怀。”辽曰:“兄言差矣,处世不分轻重,非丈夫也。玄德待兄,一定过于丞相,兄何故只怀去志?”公曰:“吾固知曹公待吾甚厚。奈吾受刘皇叔厚恩,誓以共死,不成背之。吾终不留此。要必立效以报曹公,然后去耳。”辽曰:“倘玄德已弃世,公何所归乎?”公曰:“愿从于地下。”辽知公终不成留,乃辞职,回见曹操,具以实告。操叹曰:“事主不忘其本,乃天下之义士也!”荀彧曰:“彼言建功方去,若不教彼建功,一定便去。”操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