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复携干入帐,会诸将再饮;因指诸将曰:“此皆江东之英杰。本日此会,可名群英会。”饮至天晚,点上灯烛,瑜自起舞剑作歌。歌曰:“丈夫处世兮建功名;建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疯吟!”歇罢,满座欢笑。
瑜执干手曰:“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借使苏秦、张仪、陆贾、郦生复出,口似悬河,舌如利刃,安能动我心哉!”言罢大笑。蒋干面如土色。
干曰:“只消一童随往,二仆驾舟,其他不消。”操甚喜,置酒与蒋干送行。
干取出版信,将上项事一一说与曹操。操大怒曰:“二贼如此无礼耶!”即便唤蔡瑁、张允到帐下。操曰:“我欲使汝二人进兵。”瑁曰:“军尚未曾练熟,不成轻进。”操怒曰:“军若练熟,吾首级献于周郎矣!”蔡、张二人不知其意,惶恐不能答复。操喝军人推出斩之。斯须,献头帐下,操方觉悟曰:“吾入彀矣!”先人有诗叹曰:“曹操奸雄不成当,一时狡计中周郎。蔡张卖主求生存,谁料目前剑下亡!”众将见杀了张、蔡二人,入问其故。操虽心知入彀,却不肯认错,乃谓众将曰:“二人怠慢军法,吾故斩之。”众皆嗟呀不已。
今抢先立水寨,令青、徐军在中,荆州军在外,每日教习精熟,方可用之。“操曰:汝既为水军都督,能够便宜处置,何必禀我!“因而张、蔡二人,自去练习水军。沿江一带分二十四座水门,以大船居于外为城郭,划子居于内,可通来往,至晚点上灯火,照得天心水面通红。旱寨三百余里,炊火不断。
至夜深,干辞曰:“不堪酒力矣。”瑜命撤席,诸将辞出。瑜曰:“久不与子翼同榻,今宵抵足而眠。”因而佯作酣醉之状,携干入帐共寝。瑜和衣卧倒,呕吐狼籍。蒋干如何睡得着?伏枕听时,军中鼓打二更,起视残灯尚明。看周瑜时,鼻息如雷。干见帐内桌上,堆着一卷文书,乃起床偷视之,却都是来往手札。内有一封,上写“蔡瑁张允谨封。”干大惊,暗读之。书略曰:“某等降曹,非图仕禄,迫于势耳。今已赚北军困于寨中,但得其便,即将操贼之首,献于麾下。迟早人到,便有关报。幸勿见疑。先此敬覆。”干思曰:“本来蔡瑁、张允结连东吴!”遂将书埋没于衣内。再欲检看他书时,床上周瑜翻身,干急灭灯寝息。瑜口内含混曰:“子翼,我数日以内,教你看操贼之首!”干勉强应之。瑜又曰:“子翼,且住……教你看操贼之首……”及干问之,瑜又睡着。干伏于床上,将近四更,只听得有人入帐唤曰:“都督醒否?”周瑜梦中做忽觉之状,故问那人曰:“床上睡着何人?”答曰:“都督请子翼同寝,何故忘怀?”瑜悔怨曰:“吾常日何尝饮醉;昨日醉后出事,不知可曾说甚言语?”那人曰:“江北有人到此。”瑜喝:“低声!”便唤:“子翼。“蒋干只妆睡着。瑜潜出帐。干窃听之,只闻有人在外曰:张、蔡二都督道:孔殷不得动手……“前面言语颇低,听不实在。少顷,瑜入帐,又唤:子翼。“蒋干只是不该,蒙头假睡。瑜亦解衣寝息。
干深思:“周瑜是个邃密人,天明寻书不见,必定害我。”睡至五更,干起唤周瑜;瑜却睡着。干戴上巾帻,潜步出帐,唤了小童,径出辕门。军士问:“先生那边去?”干曰:“吾在此恐误都督事,临时告别。”军士亦不阻当。干下船,飞棹回见曹操。操问:“子翼做事如何?”干曰:“周瑜雅量高致,非言词所能动也。”操怒曰:“事又不济,反为所笑!”干曰:“虽不能说周瑜,却与丞相探听得一件事。乞退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