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绍勉强喝道：“姜枫！你只一人，我等八人，你那里来的大话？俺知你骁悍，但亭舍重地，不成乱来！如果恼了县君，便是你遁走千里，也难逃一死！”
他摇了点头，说道：“姜枫申明在外，不会欺瞒我等。他说是单身前来，便是单身前来了。”
“如此，你是欺我亭中无人？”
来人在墙下的暗影中待了一待，很快走出，借助火把的光芒，世人看得清楚，只见他约莫七尺五寸身高，貌不惊人，眼睛不大，唇上蓄了髯毛，穿一件褐色短衣，腰插长刀。
两句“那个”接连问出，一声比一声大，轰动鸡埘中的群鸡、马厩里的双马，一时院中乱糟糟一片。
姜枫沉默，夜色下，一双眼熠熠生光。他按刀问道：“放或不放，全凭诸君一念之间。”
裴元绍等都听出了姜枫埋没在安静腔调之下的浓厚杀意。周仓、韦强还好点，严伟、庆锋面如土色。
诸人喝酒起舞，忽有一人从墙上跳下。
他交代完，也不等姜俏答话，昂然起家，大步走到周澈、周仓近前，先将佩刀解下，捧在手上，接着跪倒在地，挺腰说道：“姜枫无知，不知澈君大恩，险陷不义。刚才见诸君与家父并坐，又见幼弟场中跳舞，觉得是诸君在戏弄父、弟，故此言语冲犯，任请惩罚。……，我愿投案自首，换家翁归家。”高高地将佩刀捧起，俯身在地。
姜父抹着眼泪，说道：“澈郎待俺，如待亲父。让出本身的屋子给俺住，每到饭时，跪行奉饭。怕俺冷了，拿出本身的被褥给俺。这统统，你弟都看在眼中。枫郎，你已杀人逃亡，彻夜俄然跑来，又逼迫澈郎将俺放走。且不说俺老了，能跑去那里？就说这么做，对得起澈郎么？……，因为俺，你杀了人；再因为俺，要让澈郎受县君的惩罚么？”
紧接着姜父、姜俏、周仓、裴元绍等人也都轻呼出声，有叫“仲郎”的，有叫“二兄”的，有直呼其名，称“姜枫”的。
姜父眼泪掉下来了：“你们这两个孝子，都想气死俺么？”
场中最悲伤、最难堪的是姜父了，一边是危难中待他如待亲父的周澈，一边是孝敬的亲子，他两个都不想伤害，但现现在的环境下，却必须挑选舍弃一个。是舍弃周澈，还是舍弃亲子？他浑浊的眼中泪水长流，看着姜枫献刀，听着他志愿投案，心如绞痛，身子摇摇欲倒。
裴元绍为其所迫，明知己方人众，却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庆锋两股颤栗，严伟汗出如浆。周仓、邢刚、韦强下认识地握紧了刀柄，仿佛面前不是一小我，而是一头噬人的猛虎。
“姜枫见过诸位。”来人在夜色下长揖施礼。他的声音降落，很有穿透力。
嘿！单人单身，敌对六七人，面不改色，出言威胁。
“当务之急，不能让他带走姜父。”
姜枫呆了呆：“……，澈君待阿翁如待亲父？”
“如何？”
“姜枫不孝，扳连家父。彻夜来，是想请诸君高抬贵手，将家父放还。”
“汝此话何意？”
周澈目睹姜父悲容，长叹一声，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姜君，我彻夜方知这天下为何会有你如许纯孝仁德的奇男人了！”将姜枫扶起，接过他的佩刀，亲手给他挂回腰间。
他招手将姜俏唤回，叮咛道：“照顾好阿翁。”缓缓起家，渐渐地整了整衣衿，问道：“墙下君子那个？”
“姜、姜枫？”说话的是韦强，极其诧异。
周澈善解人意，对周仓、裴元绍等人使了个眼色，退到远处，留个充足的空间和间隔供他们父子说话。
“汉家律法：‘杀人者死’。姜枫虽愚，留此身另有效处，并不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