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选刀剑、射术的教官,也都是各选三人。
他知的后事就是:黄巾即将起事,天下就要大乱。且不说他会不会是以开罪,就算是以开罪了,归正天下就要大乱,也没大不了的,完整能够临时先逃亡江湖,而一旦事情真的生长到这个境地,他不得不逃亡江湖了,虽要受几年苦,可收成的名誉却必是庞大的!——张俭、何顒诸辈,哪一个不是越被朝廷通缉,在士林中的名声反而越大?而只要有了名声,便黄巾起事又如何?这天下那边去不得?
若开罪则能获巨名於天下,不开罪亦能得郡县之尊敬。何乐不为?於眼下来看,“开罪”尚在两可之间,而“尊敬”已经获得了。
本朝桓帝时,白马令李云“忧国之危”,借“地数震裂,众灾频降”之机,“露布上书”,抨击外戚、寺人弄权,劝谏桓帝励精图治,不然就是“帝欲不谛”,因言辞刻薄,又因是“露布”,也就是公开上书,划一公开攻讦了桓帝,导致桓帝大怒,引来了杀身之祸,死在狱中。
……
“何事?”
现在正党锢之祸,天下名流多在被锢之列,虽有报国安天下之心,何如没有发挥抱负的机遇,可不恰是“明显如月,何时可辍”、“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么?士子们但愿天子能招贤纳士,“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但愿天子能“心胸旧恩”,“鼓瑟吹笙”,但是但愿是夸姣的,实际倒是暗中的,朝中寺人当权,解锢仿佛遥遥无期,固然“比方朝露,去日苦多”,固然“慨当以慷,忧思难忘”,固然“忧从中来,不成断绝”,却也只能“何故解忧,唯有杜康”。
……
“不错。”
荀贞按刀跽坐,环顾席上的这些轻侠剑客,慨然说道:“县吏埋首文牍,事笔砚间,碌碌有为,无益国事。谚云:‘宁为鸡口,有为牛后’。亭长虽微,亦十里之宰,足能造福一方,能够扶危救难。是为县吏则默,为亭长则能鸣。丈夫八尺之躯,宁微而鸣,不大而默。”
不是因为他有胆气、不怕死,而是因为他知后事、有底气。
一去一来。“去”的是名声从外到县,“来”的是名声从县到外。一去一来间,大不一样。这名声的得来看似不愠不火、水到渠成,但又有谁知他为此支出的心血与尽力呢?
杨恽是前朝之事,倒也罢了,李云案产生在三十年前,距今不远。
听了江禽的话,荀贞笑道:“这首《短歌行》只是我有感而发罢了。”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大丈夫不平则鸣,宁鸣而生,不默而死。诸君,总有人问我为甚么不去做百石吏,却来当一个小小的亭长?这就是我不为县吏、而自请为亭长的启事啊!”
故此荀彧、荀攸对此诗大加赞美,而秦干、县君等人虽未受党锢,却也是士子,不免“物伤其类”,故而也为此诗击节。
荀攸十三岁就能辨识奸人,令“荀衢奇之”。荀彧不大点儿,就被南阳大名士何顒赞有“王佐才”。荀悦小时候家贫无书,看的书都是借的,却十二岁就能讲授《春秋》。他们的才干可谓“天授”,又且此三人之祖、父辈,无一不是天下名流。而荀贞不过中人之姿,祖父辈也没有甚么名誉,比才干也好、比家世也好,都不如之甚远,骑着马也赶不上。
“如何能说是扯谈?那乡佐说我们乡的蔷夫谢武对荀君此诗那但是赞不断口!又说听谢武讲,县中的刘儒、秦干诸吏也皆奖饰不已,便连县君也是击节赞叹。传闻,秦干还特别将‘月明星稀’几句专门写在了宿舍中的墙上呢!”
“当时酒醉,一时失态,扯谈了几句,贻笑风雅了。”
前汉宣帝时,司马迁的外孙杨恽在被朝廷夺职后写了一首诗,内有两句:“田彼南山,荒秽不治”。宣帝以为他这是在讽刺朝政“荒秽”,因命令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