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没有杀人的权力,朱敞随即上书郡中,请郡中考核、批复。郡守阴修是荀氏的姻亲,卖力考核的吏员在传闻此案是由荀贞告密的后,自无劝止之理,痛痛快快地画了一个诺。偌大的一个第三氏,加上被连累到的来宾、亲戚、友朋,三百多人的性命,就此结束。
连疑犯带甲士,一行五六十人,迎着萧瑟的北风,从巷中走过。巷子两边各家各户,俱皆胆颤,伏在门内,恭送他们分开,不敢昂首。听得他们脚步声走远,有胆小的方才敢膝行到门口,谨慎翼翼地探头向外看,人群中,一个特别显眼的背影落在眼中,头裹帻巾,腰佩印绶,侧边带刀,举头直行,可不是恰是荀贞!有里民不觉感慨,说道:“昔日也曾在集上见过荀君,当时只觉他恂恂儒雅,不敢信他任亭长时曾闻鼓而起,半夜击盗!本日观之,我方信矣!”
“‘立德莫如滋’。”
“他门下的来宾呢?为何不带出来?”
这些苛吏,在荀贞的眼中,比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吏们不知要强上多少。不过这些话,他必定是不会对秦干说的。
荀贞心道:“我在说的天然是冬已去,春已来,本日拿下第三氏,乡中的枯枝已去,余下的,只等麦苗长成,便是收成之日了。”微微一笑,说道:“我在说,明天顺利拿下了第三氏,感受身上的压力为之一轻。大苏君、小苏君,你们先别急着回繁阳,明天早晨,我请你们吃酒!”
宣博问道:“你为何如此气愤?”
见疑犯全都被拿下、带来,秦干按驰名录,又一一点名,确保无误后,也未几话,只对闻讯赶来的里长、里父老说道:“这些都是案犯,我要把他们带去县里鞠问。别的,第三氏还涉嫌妖言惑众,在审清之前,你要将他们别的的族人、来宾看住,一个都不准出里门一步!”
“噢?此话怎讲?”
宣博问别的几个弟子:“你们觉得呢?”
荀贞负手立在乡界,看文聘催马疾行,撵上秦干等人,两拨人分解一队,在官道上渐行渐远。一阵北风吹来,卷动路边田中的麦苗,如波澜起伏,了望翠绿可喜。再远处,有些许树木,稀稀少疏的,早落光了叶子,唯余干枝,亦随风扭捏。瑟瑟风声,充满郊野,争入耳中。
许仲见他看的出神,问道:“荀君,在看甚么?”
“第三氏固暴桀乡里,民苦之已久,但是,罪不至灭族。何况明眼人皆能看出,此所谓‘妖言’之罪,必为假造!第三氏固然残暴,却不傻,如何会犯下此灭族之罪呢?”
……
荀贞知他必是看破了自家谗谄第三氏的伎俩,也不辩白,恭谨地垂手应诺。
秦干在里中等了这么半晌,仍然是保持着刚才站立的姿式,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游徼左球已经把别的涉案的第三氏族人悉数拘系,统共有二十来人,皆靠墙蹲坐,十来个县卒、轻侠挺刀立在他们身前,以作监督。
两汉的律法承前启后,承接前秦,为后代相沿,单就法律的角度来讲,虽有严苛的一面,如“因言开罪”这些,但也有人道的一面,如制止吏员夜入民宅捕人,又如在逮捕疑犯时不鼓励杀伤,以不伤害被逮捕报酬原则,如果无端杀伤疑犯,逮捕者乃至还要承担刑事任务。
此中一人说道:“弟子觉得,荀君此举,虽非秉公而行,但却也不算因私乱法,‘残民之贼’、‘其患将必更甚第三氏’如此更不至於。”这个说话之人乃是时髦,即养阴里的里监门。前次荀贞来拜访宣博时,他与荀贞见过面。
秦干打头而行,两个甲士随其摆布,皆执长矛,挺胸而行。背面是左球,带着几个县卒押送第三氏的那些被捕族人。再后边是荀贞,带着许仲、苏则、苏正诸人押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