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长马脸,满面冰霜,按说像根雪糕,但其大要星罗棋布很多红痘,以是称之赤豆雪糕更妥。或许过于白,上面的赤豆就分外凸起,数量也很充沛,顶得上一个连。凭着这张脸,走夜路绝逼不怕甚么劫匪路霸了!小粉手一挥,长马脸一抖,乌压压一大把神兵天降,小小毛贼,何足挂齿?
吱呀排闼出来,光芒暗淡,满屋子发黄的报纸、落满灰的册本和一叠叠试卷,成品收买站似的,墙上一台脏兮兮的空调,正声嘶力竭吐着寒气。一张暗黄的办公桌后,埋头写字的,恰是刚才堆栈里见到的赵之凡赵校长。
“唔,赵校长。”小胡子阿三也不昂首,含混承诺。
只要阵阵南风,烘得头痛……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近中午,天气却阴沉沉的,如同墨染。矢夫正筹办起床,俄然满屋子划过一道强光,紧接着一声惊心动魄的炸响!未及回神,雨点就炮弹一样,劈脸盖脑砸了下来!
——那谁谁,这组文件柜搬到隔壁去!
本来真是个校长!
矢夫不由犯了含混:这校长的模样,总该是那样那样的吧?可面前这位,这也太寒伧了吧!不说抽烟还要本身买,买的也不是甚么初级烟,但瞧这一头斑白的头发,就像腐败时烧了一半的锡箔纸钱,惨白的额头非常广大,鼻梁高挺,架一副黑框厚片眼镜,配一只尖长的下巴,再加上肥胖的身材,活像只饿瘪了的螳螂!再瞧那湿了一大半的短袖衬衫、深色长裤,空荡荡、飘飘然,仿佛还串在细竹竿上晾着。与此同时,赵校长也打量着矢夫:20来岁的小伙子,齐眉短发,面庞清俊,一身灰绿T恤、玄色短裤,一双茶色凉鞋,身边一只深蓝色的背包。
大门开着一条缝。刚想蹩进门去,一个黑皮鬼连声嚷嚷着拦住来路,是个门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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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大,嘉禾大学。”
“砰!”女子手中那叠厚厚的案牍,如同一名浑身肥膘的日秘闻扑士,重重摔在办公桌上。
与周边新城开辟区高楼林立、日新月异的土豪画风分歧,嘉禾市中间倒是一座略显沉闷的老城。
矮身坐着、偷抹鼻血的男生,名叫矢夫。大学刚毕业,之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轻易找到这家设想公司,谋了个初级打杂的差事。
“老板关照的,顿时要!”
漫无目标,本想回晚晴路的出租房清算清算,改天再去人才市场碰碰运气,却见一辆方头方脑的55路大巴,仿佛事前约好的,拖着黑烟呼呼驰来。车身上,有幅大红大绿的告白,分外夺目:
我勒个去!胸中一阵翻江倒海,喉咙一紧,连滚带爬窜上船面,趴在扶栏边大口呕吐起来。
如何?仿佛身后有人咯咯耻笑?
船舱里没有坐位,一大群人浸着油汗,像铁罐里的沙丁鱼挤在一起。左边一个干瘪老头,双目赤红,打桩机似的不断咳嗽。右边一个浓眉大眼的女男人,脚边叠着几只箩筐——大抵刚赶完早集——腥臭扑鼻。最令人恼火的,是劈面一个矮小的男人,不但浑身油渍、一口蒜臭,还要踮起脚,冲着矢夫身后大声喊话。
公司门外,矢夫往地上啐了口吐沫,以示与这坑人的破公司,断交!他拉了一把肩头的背包。内里一本毕业证书,是前次拿来公司考证忘了带归去的;一本旧书,《天下小说流派典范文库之二志异小说典范小说选集》——瞧这书名,绕口令似的。
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实话说:人在老城自阴凉。这座千年古城,愣是凭着遮天的绿荫、层叠的檐瓦,以及渗入古宅深处那股幽寒的稗官别史,结健结实把滔天的热浪挡在了城外。
“嗯。喏,就在边上。”阿三也指了指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