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一怔。
当着夜华的面,他这么坐,也委实胆肥了些。
夜华接过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却并不走,只侧了头看我,道:“你可晓得,回回你不肯我在你跟前守着时,找的来由都是犯困?此时你也并不是真的犯困吧?”
我估摸,他此时在我床上靠一靠,该当并不但为令我吃憋,连带着,约莫是要将养将养精力。这就比方在凡界,倘凡人犯了大事要砍头,砍头前总要拿一顿好的,舒舒畅服地吃了才上断头台。料得夜华这一趟很需眯些时候,办理起实足精力,才气奔去书房对付两日公文。我便也对于着眯了,心中存了个邃密算盘,待他眯够解缆走了,我便化出人形来去一趟炎华洞。
毕方方才开端做四哥的坐骑时,我们处得甚好,他还曾伶仃背我一人去十里桃林吃过好几次桃子,讨过好几次酒。厥后却不知甚么原因再不肯背我。幸亏千儿八百年后让我瞧出一丝起因。约莫是他喜好凤九,凤九却常常只缠着同我一处,以是他对我生了嫌隙。
夜华一双眼莫测地将我望着,不说话,直勾勾地。望得我饱受煎熬。
夜华俄然深深将头埋进我肩窝,闷闷道:“我从未给其别人做过饭菜,我只给你一人做过。”
我自发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既全了毕方的面子,也全了夜华的面子。
得了这个余暇,我恰好把刚才毕方的一番话理个顺畅。
一动,却牵着胸前伤处,疼得我倒吸一口寒气。
他一番话尚未说得纵情,门啪嗒一声,开了。
说完这番话,他便闭目养起神来。我却还得去炎华洞瞧瞧墨渊,揣摩半日,缓声道:“你本日,没文书批了?”
这个梦我几万年都没做成,却在本日功德美满。
不承想我这个算盘却落了空。十之一的精力头甚不顶用,也不过半盏茶工夫,人就含混得有些昏沉了。
当年因离镜受的那次情伤,伤疤虽已好得洁净利落,却不免留下些坏印象。让我感觉情这东西,没有遇对人,便是个甚不好的东西。倘我再年青个四五万岁,玩一玩也没怎的,即便再伤几次,道一声幼年浮滑便也过了。如本年事大了,对这个却实在再没甚么兴趣。但夜华尚年青得很,即使我想过平静有为的日子,扳连他一起过,却说不畴昔。
夜华将一番震得我天灵盖发麻的猛话放完,却并不见走,只将我搀着躺下,四个被角捂严实。我虽受了重伤,也不见得衰弱至此,连躺一躺这等简便行动也做不妥当。但看他神采凄然,我不便火上浇油,只能冷静受了。
我了然道:“哦,下厨房这个事本来倒是你的兴趣。这个兴趣是个好兴趣,忒合用。”
他捂完被角,又将搁在一旁坐凳上的药碗拿去放在桌案上,端起杯子倒了口冷茶喝,方踱返来,背倚着床栏道:“阿离已奉上天宫了,只受了些惊,倒没大碍,需疗养几日。我本来筹算带你一同回天宫的,灵宝天尊的上清境有一汪天泉,正宜你将养。”皱了皱眉又道,“但那只毕方豁命拦着。不过,若你开口应了,他也没甚好说。你先躺躺,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天宫吧。”
我有些发蒙,方才我那一番话,皆是说给毕方听,与他却没甚么干系。我是至心还是不至心,显见得该毕方来问才更合宜。
我顿了顿,咽了口唾沫,道:“我听阿娘说,两小我做伉俪,做得久了,当年风花雪月的交谊便都得淡了,处在一处,更像是亲人普通。眼下我感觉你已非常我的亲人了,我们实在大能够略过中间这一步路,你看,如何?”
窗扇大敞,光芒虽不烈,因我眼睛不好,被晃得有些刺痛。毕方从速凑过来道:“我将窗扇关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