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被他爹娘放进一副冰棺里头,当着我的面,抬出了青丘。我只留下了他一套染血的玄袍。
第二日,夜华他一双爹娘便驾临了青丘。
夜华去后第三年的玄月初三,我在凡界听戏,遇见方壶仙山上一个叫织越的小神仙。在凡界听戏须得照着凡界的本子来,感觉角儿唱得好便捧个钱场,喝采时投几枚赏钱到戏台上,也算不孤负了伶人们一番殷勤。
我一颗干成枯叶的心稍有些知觉,才反应过来本身仍活着,夜华生祭了元神散了灵魂,夜华他死了。我见着墨渊他就在近处,感觉墨渊他约莫能有体例救一救夜华,他当年也是历了东皇钟这个劫的,最后仍返来了。我感觉只要能救得了夜华,只要能让他再开口叫我一声浅浅,莫说七万年,七十万年我也能等得心甘。
折颜同四哥见我气色渐好,只是日渐嗜睡罢了,便不再常看着我,约莫他们已多多极少放下了心。
不料脚上一滑,几乎就要栽下云头,幸亏被一双手臂稳稳扶住。
也不是看不开,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去看开。如果我晓得该如何做,也许就能看得开了。那夜喝醉打碎结魄灯,令我想起三百年前那桩旧事时,不晓得如何,全记不得夜华的好,排在面前的满是他的不好。现在,夜华去后,却全想不起他的不好,脑中一日日闪的,满是他的好。我畴前骂离镜骂得振振有词,说他这平生都在寻求未获得的东西,一旦占有便再不会珍惜。我何尝不是如此。
织越执起茶壶倒了杯冷茶,润了润嗓子,摆布瞧了瞧,再掩着嘴角凑过来:“我阿谁表哥,我不是奉告过你他死了三年吗?三年前,合族都觉得他只剩个尸体,元神早灰飞烟灭了。他们做了副玄晶冰棺将他沉在一个海子里,我当初还去瞧过的。昨儿那静了几十万年的海子却俄然闹起来,海水嗖嗖朝上蹿,掀起十丈浪高,竟将那副玄晶冰棺托了起来。他们说将海水搅得腾起来的恰是环绕在冰棺四周的仙泽。你说怪不怪,我表哥的元神都灰飞烟灭了,却还能有这么强大的仙泽护着。合族的人没一个晓得如何回事,我们几个小一辈的被赶出来时,族长朴重了底下的小仙去请我们族中一个尊神。我爹娘说,指不定表哥他底子没死。唉,倘若他没死,小阿离便不消整日再哭哭啼啼了。”
我坐在凡世一座楼子里听戏。夜华他离我而去已三年整。
长河月圆,夜深人寂。无事可做,只能睡觉。
水镜里头的女神仙面色惨白,描述蕉萃,双眼缚着厚厚的白绫,那白绫上还沾了几片枯叶。这个白绫长得同我平常缚的那一条不大一样。脑筋慢吞吞转一圈。哦,月前折颜将我捉去换了眼,这个白绫是他制的上了药水的白绫,是以同阿爹为我做的不一样些。
狐狸洞呈现在眼底时,我放缓了步子。好久不从正门走,不留意洞旁三年前种下的桃树已开得非常繁华。青的山,绿的树,碧色的潭水,三年来,我头一回看清了青丘的色采。
他靠在一张书案背面批阅公文,半晌,将一干文书归在一旁,微蹙眉喝了口茶,茶杯搁下时昂首盈盈笑道:“浅浅,过来,跟我说说昨日又看了甚么戏文话本。”
掉个角儿来走这条人活路,我走得很好。在这小我生里头,我信赖夜华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