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金哥认了母舅,与外祖母搂着痛哭。白雄含泪安慰多时,方才住声。白老安人道:“既是你父母来京,为何不到我这里来?”金哥道:“皆因为寻觅外祖母,我才被虎叼去。”便将父母来京赴考,母亲趁便探母的事,说了一遍。“是我父母商讨定于场后寻觅外祖母,故此本日来至万全山下。谁知问人俱各不知,是以我与母亲在青石之上等待,爹爹出东山口找寻去了。就在此时,蓦地出来一只老虎就把我叼着走了,我也不晓得了,不想被母舅救到其间。只是我父母不知此时哭到甚么境地,岂不伤感坏了呢!”说罢,又哭起来了。白雄道:“此处离万全山稀有里之遥,地名八宝村。你等在东山口找寻,如何有人晓得呢?外甥不必哭泣。本日气候已晚,待我明日前去东山口找寻你父母便了。”说罢,忙清算饭食。又拿出刀伤药来。白老安人与他掸尘梳洗,将药敷了伤痕。又怕他小孩子家驰念父母,各式地哄他。
到了船厂,木商相互熟悉。看了多少木料,行市全然不对。买卖中的端方,买卖不成仁义在。固然木料没批,酒肴是要预备的。屈申一见了酒,不觉勾起他的馋虫来了,左一杯,右一杯,说也有,笑也有,竟自乐而忘归。蓦地一昂首,看了看日色已然平西了,他便忙了,道:“乐(老)子还(含)要进(净)城(沉)呢!天晚(万)咧(拉),天晚咧。”说着话,便起家作揖拱腰儿,赶紧拉了酱色花驴,竟奔万全山而来。
你道何事?本来城中鼓楼大街西边有座昌隆木厂,倒是山西人开张。弟兄二人,哥哥名叫屈申,兄弟名叫屈良。屈申长的边幅不扬,又搭着一嘴巴扎煞胡子,大家皆称他为“屈胡子”。他最爱杯中之物,每日醺醺,是以又得了个外号儿,叫“酒曲子。”他固然好喝,却与闲事不误,又加屈良帮忙,把个买卖作了个铁桶类似,甚为畅旺。因为万全山南,便是木商的船厂。这一天,屈申与屈良商讨,道:“传闻新货已到,乐(老)子要到那边看看。如若对幼儿,咱倒批下些,岂不便宜呢?”屈良也甚情愿,便拿褡裢钱靶子装上四百两纹银,备了一头酱色斑白的叫驴。此驴最爱赶群:路上不见驴,他不好生走;若见了驴,他就追,也是惯了的弊端儿。屈申接过银子褡裢,搭在驴鞍上面,乘上驴,竟奔万全山南。
当日李保与他攀话,见灯内无油,立起家来向东间,掀起破布帘子,进内取油。只见他女人悄悄问道:“方才他往炕上一放,咕咚一声,是甚么?”李保道:“是个钱驭子。”妇人欢乐,道:“该死咱家要发财。”李保道:“怎见得?”妇人道:“我把你这傻兔子!他单单一个钱靶子并且沉重,那必是硬头货了。你现在问他,会喝不会喝?他若会喝,此事便有八分了。有的是酒,你极力的将他灌醉了,自有事理。”
你说白雄这一天辛苦,来回跑了足有一百四五十里,也真难为他。只顾说他这一边的辛苦,就落了那一边的注释。别史有云“一张口难说两家话’,真是公然。就是他辛苦这一天,便有很多变乱在内。
俄然见气候窜改,暴风骤起,一阵黄沙打的二目难睁。此时已是掌灯的时候,屈申心中迟疑道:“这官(光)景,城是进不去了。我另有四百两营(银)子,这可咱(怎)的好?前面万全山若遇见个打梦(闷)棍的,那才是早(糟)儿糕呢!只好找个仍(人)家借个休(宿)儿。”内心想着,只见前面有个褡裢坡儿,南上坡忽见有灯光。屈申便下了黑驴,拉到上坡,来到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