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爷对那人道:“你这厮夤夜劫人,你还嚷人家抢了你的承担去了。幸遇某家,我也不侵犯于你,你就在此歇歇,再等小我来救你便了。”说罢,叫老者背了承担,出了林子,竟奔榆林村。到了颜家门首,老者道:“此处便是,请老爷内里待茶。”一面说话,用手叩门。只听内里道:“内里但是颜福返来了么?”展爷听的明白,便道:“我不吃茶了,还要赶路呢。”说毕,迈开大步,竟奔遇杰村而来。
主仆二人来至上房,进了暗间,将包裹放下。小二便用手擦外间桌子道:“你们二位在外间用饭罢,不宽广么?”雨墨道:“你不消诱。就是外间用饭,也是住这暗间,我也是给你一间的房钱。何况我们不喝酒。夙起吃的,这时候还饱着呢,我们不过找补点就是了。”小二听了,风景没有会么大来头,便道:“闷一壶高香片茶来罢?”雨墨道:“路上灌的凉水,这时候还满着呢,不喝。”小二道:“点个烛灯罢?”雨墨道:“如何你们店里没有油灯吗?”小二道:“有啊!怕你们二位嫌油灯子气,又怕油了衣服。”雨墨道:“你尽管拿来,我们不怕。”小二才回身,雨墨便道:“他倒会玩。我们费钱买烛,他却省油,敢则是里外里。”小二转头瞅了一眼,取灯取了半天,方点了来,问道:“二位吃甚么?”雨墨道:“说了找补吃点。不消别的,给我们一个烩烙炸,就带了饭来罢。”店小二估计着,没有甚么想头,抽身就走了,连影儿也不见了。等的急催他,他说:“没得。”再催他,他说:“就得,已经下了勺了。就得,就得。”
又走了多会,到了镇市。颜相公见个饭铺,就要出来。雨墨道:“这里吃不现成,相公随我来。”把颜生带到二荤铺里去了。一来为费事,二来为省钱,这才透出他是久惯出外的油子手儿来了呢。主仆二人用了饭,再往前走了十多里,或树下,或道旁,随便安息安息再走。
且说丁氏兄弟同定展爷来至庄中,赏了削去四指的渔户卜两银子,叫他保养伤痕。展爷便提起:“邓彪说白玉堂不在山中,已仆尔京找寻劣兄去了。刻下还望二位仁弟备只快船,我须吃紧回家,赶赴东京方好。”丁家兄弟听了展爷之言,再也难以阻留,只得应允,便于次日备了饯行之酒,殷勤送别,恶感觉恋恋不舍。展爷又进内叩别了丁母。丁氏兄弟送至停靠之处,瞧着展爷上船,还要远送。展爷拦之再三,只得罢了,送至通衢,方才分离道别。
到了天晚,来到一个热烈处所,地名双义镇。雨墨道:“相公,我们就在此处住了罢。再往前走,就太远了。”颜生道:“既如此,就住了罢。”雨墨道:“住是住了。如果投店,相公千万不要多言,自有小人答复他。”颜生点头应允。
单说颜福听得是小仆人的声音,便道:“老奴返来了。”开门处,颜福提包出去,仍然将门关好。你道这小仆人是谁?乃是姓颜名查散,年方二十二岁。寡母郑氏,连老奴颜福,主仆三口度日。因颜老爷在日为人正真,作了一任县尹,两袖清风,一贫如洗,清如秋水,严似寒霜。可惜一病身亡,家业寥落。颜生素有弘愿,总要克绍书香,学得满腹经纶,屡欲赴京测验。无法家道寒难,不能如愿。因来岁就是测验的年初,还是郑氏安人想出个计算来,便对颜生道:“你姑母家道丰富,何不投托在彼?一来能够川功,二来能够就亲,岂不分身其美呢?”颜生道:“母亲想的虽是,但姑母处已有多年不通信息。父亲在日还经常寄信问候,自父亲亡后遣人报信,并未见遣一人前来记念,至今音梗信杳。虽是老亲,又是姑舅结下新亲;奈目下孩儿功名未成,现在时势,恐到那里也是徒然。再者孩儿这一进京,母亲在家也无人奉养;二来盘费缺少,也是无可如何之事。”母子正在商讨之间,恰好的颜生窗友金生名必正特来看望。相互相见,颜生就将母亲之意对金生说了。金生一力担负,慨然答应,便叫颜福跟了他去,办理进京的用度。颜生好生喜好,即禀明白叟家。安人闻听,感之不尽。母子又计议了一番。郑氏安人亲笔写了一封手札,言言哀恳,约莫姑母无有不收留侄儿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