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路过一庄,但见树木丛杂,房屋高大,极其凶恶,包兴悄悄想道:“此是多么样人家,竟有如此的楼阁大厦?又非世胄,又非乡宦,到底是个甚么人呢?正在思考,不防备咕咚的响了一枪。坐上马是极怕响的,唿的一声往前一窜。包兴也未防备,身不由己,掉上马来。那马吼怒着,跑人庄中去了。幸喜包兴却未跌着,伴当赶紧上马搀扶。包兴道:“无妨事,并未跌着。你快进庄去将马追来,我在此看管行李。”伴当领命,进庄去了。”
包兴看了。堂官过来问了酒菜,传下去了。又见上来了主仆二人,相私有二十年纪,老仆却有五旬高低,与那二人劈面坐了。因行路难以拘礼,也就叫老仆打横儿坐了。未几时,堂官端上酒来,包兴渐渐的消饮。
你道此二人是谁?那碧睛紫髯的,便是北侠,复姓欧阳名春,因是紫巍巍一部长须,大家皆称他为“紫髯伯”。那少年漂亮的,便是双侠的大官人丁兆兰,奉母命与南侠展爷补缀房屋,觉得来春毕婚。丁大官人与北侠原是夙来闻名,未曾见面的朋友,不期途中相遇,今约在酒楼吃酒。
只见那位县官有三旬年纪,见了包兴,先述未得驱逐之罪,然后相互就坐。献茶已毕,包兴便将路过太岁庄将马丢失、本庄勒措不还的话,说了一遍。金令听了,先赔罪道:“本县接任未久,处所竟有如此恶霸,欺负上差,实乃下官之罪。”说罢,一揖。包兴行礼。金令仓猝唤书吏,派马快前去要马。书吏承诺,下来。金公却与包兴提起颜查散是他老友。包兴道:“本来如此。颜相公乃是相爷对劲弟子,此时虽居翰苑,约莫不久就要晋升。”金相公又要托包兴寄信一封,包兴一一应允。
你道县官是谁?他便是颜查散的老友,自服阕以后归部铨选,选了此处的知县。他已曾查访此处有此等恶霸,频频要剪除他,无法吏役舞弊欺瞒,尚未发觉。不想包兴本日为失马,特特的要拜见他。
这里张老儿也就辞了二人,向包兴这张桌上而来。谁知包兴早已问了然邓九如的原委,只乐得心花俱开,暗道:“我临起家时,三公子谆谆叮嘱于我,叫我在邓家洼访查邓九如,务必带到京师,恰好的再也访不着。不想却在此处相逢。若非失马,焉能到了这里。可见凡事自有必然的。”正思惟时,见张老过来伸谢。包兴赶紧让坐,一同吃毕饭,会钞下楼,随到汤圆铺内。包兴悄悄将来源申明:“现在要把邓九如带往开封,意欲叫白叟家同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且说包兴临时骑了伴当所乘之马,叫伴当牵着马垛子,随后渐渐来到县衙相见。公然走了三里来路,便到市镇之上,虽不繁华,却也热烈。只见路东巷内路南,便是县衙。包兴一伸马进了巷口,到了衙前上马。早有该值的差役,见有人在县前上马,迎将上去,说了几句。只听那差役唤号里接马,恭恭敬敬将包兴让进,暂在科房略坐,缓慢进内回禀。未几时,请至书房相见。
且说包兴自奉相谕送方善与玉芝蜜斯到合肥县小包村,诸事已毕,在太老爷太夫人前存候叩辞,赏银五十两;又在大老爷大夫人前存候禀辞,也赏了三十两;然后又替二老爷二夫人存候禀辞,无何如,赏了五两银子。又到宁老先生处禀了辞,便叮咛伴当,扣备鞍马,牢拴行李,出了合肥县,迤逦行来。
且说张老见韩爷给了一锭银子,赶紧道:“军官爷,太多心了。就是小相公每日所费无几,何用很多银两呢。如怕小相公受屈,留下些须银两也就够了。”韩爷道:“老丈不要推让,推让便是嫌轻了。”张老道:“既如此说,小老儿从命。”赶紧将银接过。韩爷又说道:“我这侄儿烦老丈务要用心的。”又对九如道:“侄儿耐烦在此,我完了公事即便返来。”九如道:“伯父尽管放心摒挡公事,我在此与张老伯盘桓,是无妨事的。”韩爷见九如竟然风雅,全无小孩子神态。不但韩二爷放心,并且张老者闻声邓九如称他为张老伯,乐得贰心花俱开,连称:“不敢,不敢!军官爷尽管放心,小相公托付小老儿,该当用心,不劳叮咛的。”韩二爷执了执手,邓九如又打了一恭。韩爷便出了汤圆铺,转头频频,很有不舍之意。今后韩二爷直奔杭州,邓九如便在汤圆铺安身,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