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便渐渐问那玉莲花的出处。朱焕章道:“此事已有二十多年。当初在仪征居住之时,舍间后门便临着扬子江的江岔。一日,见漂来一男人死尸,约有三旬年纪,是我心中不忍,唯恐透露,是以备了棺木,打捞上来。临殡葬时,门生给他清算衣服,见他胸前有玉莲花一枝,心中一想,何不将此物留下,觉得将来认尸之证,是以解下托付贱荆保藏。厥后小女见了珍惜不已,随身佩带,如同珍宝。太尊何故问此?”倪太守听了,已然落下泪来。朱焕章不解其意。只见倪忠上前,道:“老爷何不将那枝对对,看是如何。”太守一边哭,一边将里衣解开,把那枝玉莲花拿出。两枝合来,恰好成为一朵,并且精润光彩,一丝也是不差。太守再也忍耐不住,手捧莲花,放声大哭。朱焕章到底不解是何原因。倪忠将玉莲花的原委,略说梗概。朱先生方才明白,赶紧安慰太守,道:“此乃珠还璧返,大喜之兆。且偶然中又得了先大人的归结下落,虽则可悲,实在可喜。”太守闻言,才止哀思,复又深深谢了。就留下朱先生在衙内居住。
再言招贤馆的众寇听了些时毫无动静,方敢掌灯,相互检察,独不见了智化;又呼馆童艾虎,也不见了。大师悄悄筹议。就有出主张:“莫若上襄阳王赵爵那边去。”又有说:“上襄阳去贫乏盘川,如何是好?”又有说:“向郭氏嫂嫂假贷去。”又有说:“他丈夫被人拿去,还肯借给我们盘川,叫奔别处去的么?”又有说:“依我,我们如此如此,抢上前去。”世人听了,俱各欢乐,一个个顿时抖起威风,出了招贤馆,到了仪门,呐一声喊道;“我等乃北侠带领在官人役,因马强谗谄布衣,刻薄立室,理无久享,先抢了他的家私,以泄众恨。”说到“抢”字,一拥齐人。
此时天已五鼓,离府另有二十五六里之遥。北侠见艾虎甚是聪明,且少年一团豪气,一起上与他说话,他又乖滑的很,把个北侠爱的个了不得。并且艾虎说他无父无母,孤苦之极,幸亏拜了师父,蒙他白叟家心疼,方学习了些技击,这也是小孩的造化。北侠听了此话,更觉不幸他,转头便对智爷道:“令徒很好,劣兄甚是珍惜。我意欲将他以为义子螟蛉,贤弟觉得何如?”智化尚未答言,只见艾虎扑翻身拜倒,道:“艾虎原有此意。现在伯父既有此心,这更是孩儿的造化了。爹爹就请上,受孩儿一拜。”说罢,连连叩首在地。北侠道:“就是以为父子,也不是这等草率的。”艾虎道:“甚么草率不草率,只要心真意真,比那虚文套礼强多了。”说的北侠、智爷二人都乐了。艾虎爬起来,欢愉非常。智化道:“只顾你叩首认父,现在被他们落远了,快些赶上要紧。”艾虎道:“这值甚么呢。”只见他一伏身,突、突、突顿时不见了。北侠、智化又是欢乐,又是歌颂,二人也就往前趱步。
北侠见离府衙不远,便与智爷、艾虎煞住脚步。北侠道:“贤弟,你师徒意欲何往?”智爷道:“我等要上松江府茉花村去。”北侠道:“见了丁氏昆仲,务必代劣兄请安。”智爷道:“欧阳兄何不一同前去呢?”北侠道:“刚从那边来的不久,原为到杭州玩耍一番,谁知遇见此事。今已将恶人拿获,另有招贤馆的余党,恐其惹事。劣兄只得在此耽延几时,等结案无事,我还要在此处旅游一回,也不负我跋涉之劳。后会有期,请了。”智化也执手告别。艾虎重新又与北侠施礼叩别,恋恋不舍,几近落下泪来。北侠今后就在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