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呶了呶嘴角,他也从谢青峰那边得了动静,晓得原安落第无疑。不过潘三眼这小子太没出息,有种当众把原安裤子扒光,才叫痛快淋漓的报仇。仰仗家里的权势使绊子,有个鸟意义?他不自发地瞄了瞄王凉米,目光落在少女红润微翘的嘴角上。
道官们掐动术诀,洒出一张张五光十色的符箓,符箓无火自燃,袅袅彩烟飘出,在空中变幻成飞禽走兽、宫阙楼宇的瑶池气象,无不活矫捷现,栩栩如生,引得人群阵阵喝彩。
“啪啪啪——”数十个銮驾仪卫锦袍绣甲,抽动镶金嵌玉的长鞭,鸣鞭开道。大晋太子伊墨高冠玄服,龙行虎步,引领朝廷百官穿众而过,肃立在秦淮河边。
“瑶坛肇启庆蒙荫!”一个庞大的火球自空中炸开,千万燃烧星会聚成一头神骏的朱雀,双翼掀动,灿艳的火焰光带纷扬飘飞。一名女冠驾雀清吟,声如玉磬委宛。她头挽双螺髻,背插灵犀剑,黛眉樱唇,艳若桃李,一袭暗红色的道袍光焰流烁。
便连蒙荫节这类举国祷天的庆日,也不得不由道门主祭,皇室只能沦为共同的傀儡。
王凉米看不畴昔,轻哼道:“一坛醋装不满,半坛醋乱闲逛!说的就是你,潘五无公子!”
瑶坛形如八卦,每一层装潢华盖、幔帐、神像、护符、烛台、香炉、花瓶、果盘、金纸、五斋、六素……无不精雕细琢,极尽奢丽。一个个披鳞带角、姣美灵秀的小精怪跪坐其间,头顶黄冠,身披金丝银线僧衣,手捧箫、笙、埙、笛各式乐器,点头晃脑,洋洋吹奏。
“道法通天阐本心!”河水荡漾,浪花翻涌,一头古朴的玄龟大如山丘,缓缓浮出水面。崇玄署的道官们立在龟背上,以冲虚子为首,齐齐大声念诵,音若洪钟大吕。
道门以紫、青二气为贵,黑、白阴阳为本。是以四风雅阵色采清楚,各着紫、青、黑、白四色道服。男人头插玉簪,女子髻结明珠,个个腰悬长剑,神采飞扬。
内围宝马香车林立,满是世家门阀后辈,男人锦衣玉带,气度轩昂,女子霓裳珠翠,鲜艳如花。再向里,世家嫡派弟子所列的四风雅阵贝联珠贯,壁垒森严,由支狩真、谢玄、潘安仁、王凉米四人领衔。
一声天籁般的晨钟响起,清远遒亮,连缀不断,向整座建康城覆盖而去。世家弟子的四座方阵如同开门迎宾,向两旁齐齐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远处围观的人群发作出潮流般的喝采声,谢玄抬头瞧向女冠,楞了一下,神采不由发苦。这个克星不是一向在灵犀斋闭关修行么,怎地俄然赶过来了?
整幢瑶坛巍然矗立,寂静华丽,恍若被涌动的波浪不竭向天空托起。千万条瑞气霞光竞相绽放,映得河水光彩潋滟,彩气缤纷。
安水以后,便是荡秽、扬幡、挂榜等一套完整的道门科仪。随后由太子伊墨退场,宰杀三牲,宣读祷文。
“多承指教。”支狩真淡然应道。
伊墨二十余许,面庞清秀,身躯苗条。为人聪慧好学,素有弘愿,可惜他的资质实在不佳,即便倾尽宫廷资本秘法,至今也只至炼气还神之境。
“请水!”冲虚子捧起一只古色古香的青玉净瓶,河水深处倏然冒出一股泉眼,一道晶莹剔透的水流喷入净瓶。冲虚子封好青玉净瓶,恭恭谨谨地将净瓶摆放在瑶坛的供桌上。
“这叫安水,原安你懂吗?乃是我道门正宗的斋醮科仪,乡巴佬是看不大明白的。”潘安仁瞧着支狩真凝神旁观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调侃。
支狩真兀自不动声色。谢玄暗骂潘三眼蠢才,既然给对方挖了坑,就该高高捧起,让原安志对劲满,最好是诱使他当众口出大言,再赐与当头一棒。现在先漏了口风,岂不是让原安有了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