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牡丹阳黎木的八角饭桌上,第一轮的六道冷碟、六盘蜜饯连续撤下,侍女们鱼贯而入,端上第二轮的十二道热菜,躬身退下。
轰然一声,支狩真神游物外,剑光恍忽又将他带上精力天下内的虚空山颠:他长剑展动,掠起的剑光与这一剑相合,像飞向六合绝顶的孤洁羽翅。
支狩真沉吟半晌,道:“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
“母亲为我辛苦了十多年,更该好好补补。”支狩真又将碗递到赵蝶娘跟前,两人一副母慈子孝的亲情模样。
“你筹办如何措置呢?”原婉似笑非笑地诘问。
原婉笑了笑:“蝶娘,你到侯府也有些光阴了,还住得惯吗?”
支狩真道:“回老太君,除了谢氏、王氏和我原氏以外,其他十二郡的世家,以及数十个小世家、豪门也都送了厚礼,稍后我让王长史将礼单给老太君过目。”
牙筷展动,剑光缓缓掠起……
“是,还送了很多歌妓舞姬,以及十来个可供采补的处子炉鼎。”支狩真不露声色隧道,他决计收下这些女子,是为了便利图客混入此中。合欢派的少女假装成了一名舞姬,这几日待在府里,也算循分守己,并未肇事。
饕族大厨忍不住道:“水晶蛟膏滋味甘厚,宜配平淡的九节藕汁。”他上前亲身调制了半碗,再洒上一撮细碎的忘红玫花,呈给支狩真。
饕族洋洋对劲地先容道:“炎荒的一些万年火山口四周,发展着一种奇特的植株,结出的果实光彩素净,奇香诱人。本地的火貉兽吞食以后,不但没法消化,果实还会在它体内汲取血肉精华,持续发展,与火貉兽的器官逐步融为一体,直到最后破腹而出,异变成精。
苍茫六合似被一剑分开,绽放出最刺眼的光。这一剑遗世独立,绝艳无双,仿佛是无数剑修梦寐以求的无上境地,原婉不过是得了一点表象的外相。
“不止送礼,还送了人吧?”原婉笑意晏晏地问。
支狩真楞了一下,不知如何答复。夏蝉热热烈闹地叫不断歇,两人的身影却愈发沉默了。
原婉目光一凝,定定地瞧着她。赵蝶娘只是娥首低垂,云髻上插的木钗子坠儿垂下来,遮住了眉眼。
“如果,如果安儿还在……他,他也能像你这般在原氏出人头地么?”隔了很久,赵蝶娘忽而幽幽问道。
过了好久,支狩真才渐渐回过神。原婉和阿谁饕族不知何时已然拜别,赵蝶娘如有所思地瞧着他,席上的菜肴换了第三轮的甜汤生果,霜酥冰酪。
“这是炎荒的果貉,前几日由一个小世家献上来的,也算是个奇怪物,安儿无妨尝尝。”原婉端坐上首,举起牙筷,在一盆覆满彤红豆酱的菜肴上悄悄一划,蒸汽氤氲,暴露内里片片乌黑如玉的肉瓣,浓香喷溢而出,绕席久久不散。
“蝶娘,我晓得,侯府这些年慢待了你,你内心不免有怨气,这是人之常情。”原婉盯着赵蝶娘瞧了一阵,“不过鄙谚说得好,苦尽才气甘来。现在安儿有出息了,也算光大门楣。你这做娘的熬出了头,颜面也有光彩。那些个陈年旮旯的旧事,就不必放在心上折磨本身了。永宁小侯爷的生母,总得有些襟怀,不是么?”
偌大的膳厅内寂静无声,三人各怀心机,内里的夏蝉叫得愈发热烈了。阳光漏进帘子,像一缕缕明晃晃的水波。
隔着碧纱帘子,深深浅浅的绿荫亮得刺眼,知了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一名五短身材的饕族侍立在席旁,他头大如斗,蒜头鼻孔,猪鼻又长又粗,茶青色的皮肤充满褶皱,是原婉亲身带来的私厨。
原婉手中的象牙筷微微一翘,仿佛刹时化作一柄锐气逼人的剑,无形的寒芒透出来,膳厅的温度不由一降,如同堕入冰窟,帘外的蝉声似也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