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远赶紧摆手:“施主过誉啦。小僧佛法寒微,可称不上是大师。”
晴空澄碧,白云悠悠,清风坐在一块青苔滋长的岩石上,随便脱下鞋袜,双足伸进清冽的山溪水里,舒畅轻晃。
清风身躯一震,燕击浪仰天大笑:“要和洒家一战,你也配么?”
隔了半晌,慧远双手合什,对支狩真歉然一笑:“小僧慧远,这位施主有礼了。”
“鸿鹄不与燕雀同飞。大师既与燕大宗师同业,天然也是非常人物,又何必过谦?”
“穿过这片山林,劈面便是云荒。”
支狩真闻言一愕,半晌说不出话来。清风哈哈大笑,支狩真冷静思考,四周万籁俱寂,唯余一曲溪水环抱潺潺。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过,粼粼闪动的波光暗淡下来,好像一点接一扑灭烧的烛火,浓浓的暮色覆下水面。
少年仍然低着头,盯着地上掉落的断剑,绯红的剑光映在夜色里,像是一截不肯燃烧的火烬:“长辈鄙人,二十年后,愿替家师再战燕大师,一洗前耻。”
支狩真汗颜道:“实在,长辈琴棋书画都有浏览。”
慧远当真答道:“施主此言差矣。燕雀鸿鹄,皆是众生,于我佛眼中并无分歧。”
清风嘴角艰巨地牵动了一下,正要说“是”,支狩真俄然开口道:“家师与燕大师的那一战,已经输了。”
“但是呢,那些毕竟不是雪人本身的东西。太阳会出来,雪也会熔化,泥地上只剩萝卜、石块、枯枝和一块湿漉漉的兽皮。没有了雪人,它们就不再是鼻子、眼睛和手臂。”他抬开端,看着清风的眼睛,“六合夸姣,但也残暴。想要活得舒坦,就要不竭修炼。以是,恕我不能附和前辈之言。”
支狩真想了想,恍然道:“无剑便是有剑,故剑无处不在,这是‘剑在剑外’之意么?”
“道可道,非常道。”清风凝睇少年,缓缓说道,“剑心需求历经打磨,方会真正通透。我看你貌似随和,实则心性孤介,易走极度。实在多与人交换扳话,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你也配么?你也配么?你也配么……”刺耳高亢的笑声在山林久久回荡,不知怎地,支狩真脑海中嗡地一下,一股没法描述的热诚如同火山喷薄,直冲胸腔,烧得血液炽热如沸。
“明天是家母的祭日。”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对支狩真笑了笑,“修道之人本该看淡存亡,但是血浓于水,毕竟是没法看淡的。你说,老道在宗门待了百年还是个道童,现在又功行大亏,得道有望,家母在地府之下,会不会感觉很绝望?”
“好!瞧在清风相求的面上,洒家给你这个机遇!”燕击浪高耸隧道,大步走过支狩真身边,一把抓起慧远,“肉吃光了,酒也喝光了,拍拍屁股走喽!小和尚,你明天的修炼还没做完哩!”
“刚极易折,过犹不及。”清风接住青皮葫芦,略一踌躇,饮了一口,将烤好的繇猊肉块递给燕击浪。
“你不过是想遁辞逃命罢了。”燕击浪乜斜了少年一眼,庞大的气势如山如海压畴昔,压得少年双腿颤抖,摇摇欲坠。
清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蓦地点头大笑:“你啊你,端的是无趣哦!除了剑,这世上另有蓝天、白云、明月、清风,另有游山、玩水、听曲、看戏,另有美食、美酒、美服、美人……你一个翩翩少年郎,干甚么和个苦修的孤老头子一样?”
支狩真惑然道:“前辈,我真的无趣么?”
“孩子,用完这顿,你我就要各奔东西了。”清风点起篝火,烧烤繇猊肉块,火苗舔动,浓烈的香气一下子窜出来。
燕击浪携着慧远的小手,大步而来,洒然道:“历经打磨的剑心,还是你本身的心么?在洒家看来,那不过是一块被磨平了棱角的卵石!”他龙行虎步,走到火堆旁,疏忽执剑相峙的支狩真,大剌剌坐下,解下腰系的青皮葫芦,抬头灌了一大口酒,抹抹嘴角乱须,“甚么是修行?无穷风景在险峰!于极度处走前程来,才叫修行。”顺手把青皮葫芦抛向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