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狩真低下头,凝睇着映在波光里的鱼影,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小时候,有一年夏季,雪下的特别大。我看到其他孩子热热烈闹地堆雪人。他们给雪人插上红萝卜的鼻子,黑石块的眼睛,枯树枝的手臂,还用兽皮做了顶高帽子。那真是……一个很标致的雪人。”他摆动双腿,水波摇摆,影子也在溪底幽幽摇摆。
“记得二十年后,替我一战。”清风没有转头,枝叶的黑影垂垂遮住肥大的身躯。
“繇猊肉另有么?”清风套上鞋袜,洗净了手。
“穷极生变,否极泰来。”燕击浪也不客气,撕扯肉块,咬得满嘴流油。
“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清风哑然发笑,小腿摆动,搅起层层波纹。小鱼儿纷繁游过来,悄悄触碰清风的脚踝,流连不去。
他又一次瞥见那棵伶仃山颠的庞大梧桐,浓荫密布,环抱身侧,仿佛无数燃起的碧色火焰。
“鸿鹄不与燕雀同飞。大师既与燕大宗师同业,天然也是非常人物,又何必过谦?”
燕击浪眼皮一翻,似笑非笑:“道友这是在求洒家么?”
清风攥紧手指,涩声道:“燕道友,那位小友与此事无关,不知可否高抬贵手……”
“你逃过了洒家的拳头,又偷吃了洒家的繇猊肉,这笔账该如何算?”燕击浪浓眉一挑,不怒自威,火光也为之一暗。
“燕施主,放下胜负,便无得失……”
清风嘴角艰巨地牵动了一下,正要说“是”,支狩真俄然开口道:“家师与燕大师的那一战,已经输了。”
“大道无异。”
支狩真欣喜道:“前辈修行的根底未损,一定就不能再进一步。”
清风转过身,面朝东南边向,双手捧着肉块放在一片洁净的蕉叶上。又折了三根草枝,插在肉块前,随后撩起袍摆,弯下双膝,恭敬磕了几个头。
“不。”清风慎重其事地摇点头,“你不是无趣,而是非常无趣。”说罢戏谑地睒睒眼睛。
燕击浪!
支狩真目露讶异,清风暖和隧道:“放轻松些。像你如许的少年人,风华正茂,更当好好享用六合间的夸姣。在我看来,即便是剑修,也不该只要剑。不然一旦落空,你就一无统统。”
支狩真想了想,恍然道:“无剑便是有剑,故剑无处不在,这是‘剑在剑外’之意么?”
慧远当真答道:“施主此言差矣。燕雀鸿鹄,皆是众生,于我佛眼中并无分歧。”
燕击浪携着慧远的小手,大步而来,洒然道:“历经打磨的剑心,还是你本身的心么?在洒家看来,那不过是一块被磨平了棱角的卵石!”他龙行虎步,走到火堆旁,疏忽执剑相峙的支狩真,大剌剌坐下,解下腰系的青皮葫芦,抬头灌了一大口酒,抹抹嘴角乱须,“甚么是修行?无穷风景在险峰!于极度处走前程来,才叫修行。”顺手把青皮葫芦抛向清风。
“但是呢,那些毕竟不是雪人本身的东西。太阳会出来,雪也会熔化,泥地上只剩萝卜、石块、枯枝和一块湿漉漉的兽皮。没有了雪人,它们就不再是鼻子、眼睛和手臂。”他抬开端,看着清风的眼睛,“六合夸姣,但也残暴。想要活得舒坦,就要不竭修炼。以是,恕我不能附和前辈之言。”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老道也该走啦。”清风悄悄地陪着少年站了好久,直至夜露深重,寒湿眉鬓,方才徐行向劈面的山林走去。
清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蓦地点头大笑:“你啊你,端的是无趣哦!除了剑,这世上另有蓝天、白云、明月、清风,另有游山、玩水、听曲、看戏,另有美食、美酒、美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