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一道道身影高举火把,沉默肃立,乌黑如铁的蓑衣被风雨卷得瑟瑟作响。
“前面但是巫族的人么?”山魈突然停下,收回降落温和的声音。音量不大,但聚而不散,像笔挺的雨线,清楚送出世人耳中。
一条掉了牙的老狗,连叫几声都没胆量嘞!巴雷无声嘲笑,环顾世人,眼角涂抹的彩纹被火光映得狰狞斑斓。十年苦心运营,他终究将全部巫族大权攥在手心,昔日职位相若的巫祭支由,现在任他拿捏。
宁折弗弯!”
霍然间,漫天刀光一凝,纷繁消逝。不知不觉,王子乔已然穿过刀廊,再往前走,路途断绝,鲜明是万丈绝壁。
“嘿嘿,三足金乌这玩意,哪个也没亲目睹过,多数是巫脉的祖宗们瞎扯出来的。”巴雷的视野隐晦扫过王子乔,悄悄心惊。即便是一流武道妙手,面对挥来的刀锋,瞳孔、心跳、皮肤毛孔也会生出最天然的反应,恰好王子乔无动于衷,浑身高低不露涓滴异兆。
“是山魈!”
巴雷乜斜了老者一眼,打了个哈哈:“支由,你太老了,还能等多久哩?”他一挥葵扇大的手掌,“巫祭大人身子太弱,受不了风寒,你们还不快点扶他下去歇歇?格老子的,万一把他冻死,俺还得再挑个巫祭出来,硬是费事!”
巫族世人迎曲高和,苦楚沙哑的歌声随风荡漾,引得深山野兽悲嚎。
巴雷昂然站在最前头,目锐似鹰,紧紧盯着远处。火光摇摆不定,林影幢幢,山路忽明忽暗,扭曲如蛇。
王子乔如同未见,足下不断,直穿刀林,还顺手拿过一支火把,晃了晃:“这应是蛮荒的不尽木制成的火把。此木乌黑发亮,饱含油脂,一经扑灭,风雨难灭,据传是三足金乌的骸骨所化。”
“格老子的,你急个球?还没过子时哩!”巴雷粗眉一挑,声若惊雷,黄金耳环一摇一荡。他合法丁壮,豹头环目,赤着大脚站在冰冷的山石上,皋比夹袄肆意敞开,暴露肌肉虬结的胸膛。冷雨落到他身上,蒸发成一缕缕白汽,袅袅飘散。
“咋那么大个?”
王子乔微微一愕,心念暗转。自古巫族桀骜,刀礼既属迎宾的礼节,也是一种立威与磨练。换言之,想做我的高朋,得看你够不敷胆色!
“锵!锵锵!锵锵锵!”巫族世人再度舞刀,刀锋几次交击,清越鸣响,振出宫、商、角、徵、羽的乐声,不竭宛转拔高,汇成一支雄浑古曲。
“没错,这里恰是俺们巫族的百灵山。你又是哪一个?”巴雷越众而出,沉声喝道。
王子乔捻须一笑,飘然落地。“扑通”一声,山魈仰天跌倒,再定睛一看,哪有甚么山魈?不过是半截烂树桩。
总有一天,他巴雷要杀回天荒,重振族威。
“不要慌。”巴雷面不改色,语声稳如盘石。
暮秋,夜雨,重重山峡在寒烟里凄迷。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王子乔洒然道,“蛮荒藏龙卧虎,奇术异法层出不穷,一定比王某差多少。”
“刀礼迎宾!”巴雷仰天高呼,声振林樾,瑟瑟风雨声为之一静。
“巫武大人,高朋咋地还没来?不是说明天必然到吗?”巴雷身后,一名枯瘦的老者打了个寒噤,脖子往毛茸茸的狐皮领子里缩了缩。放眼望去,山路上还是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两道人影回声而出,托住老者支由的双臂。
老者面色一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巫武大人说的是,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方士公然高深莫测!
“四大巫灵嘛,也就是祭奠的时候耍耍,没个会当真呦!不过,先生如果对四大巫灵感兴趣,本族藏书您随便看,就算带走,也没啥子干系。”巴雷揣摩着对方的企图,摸索着道。也许方士就喜好研讨一些希奇特诞的玩意,归副本族最高超的武典——“雷巫炼体四方天”早被他熟记烧毁,其他多是些巫族汗青、民风之类的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