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血。
德妃的身影拜别,太后从蒲团上坐直身材,看着火盆以内,先前德妃烧给天子的那一沓纸,因为成卷被扔进火中,至今没有烧化,黄纸边沿卷着黑灰色的边,厚厚地压着那簇火焰,全部殿内,是以散着令人压抑的烟气。
德妃说完便走,她向来喜好穿拖鞋或者木屐,现在倒是一双毫无声气的软底绣花鞋。
她站下了,冷月空风中,玄色的大氅绸缎的大要泛出流水般的波纹,仿若现在表情周折,翻滚不休。
她已经闻声前廷传来的孔殷的脚步声。
德妃一只手俄然塞了一颗药丸到燕绥嘴里,另一只手蓦地一拔!
往前走未几远,就是一条岔道,一条通往关押燕绥的奥妙皇家铁狱,一条通往关押林擎的天牢。
德妃直接向香宫的大门走去。
菊牙站定,看着德妃的绣花鞋和裙摆在空中天然浸润出的水泊中垂垂湿去,俄然悲从中来。
好……你好。
只留下容妃还趴在地上,泪水将那一片青砖空中渐渐濡湿。
现在才模糊明白德妃的表情。
乌黑的铁狱,壁上风灯黄惨惨的光仿佛已经被暗中接收大半,晕染出巴掌大的明处,也若鬼火。氛围中的阴寒气味如雾如蛇,卷着裙角和衣袖,缠绵不去,脚下声响空空,每一步都像离那新鲜人间,光辉宫阙远了一点。
那么不管救谁不救谁,要面对的,都是另一个受尽折磨而死的结局。
两人被用心关在分歧的处所。
菊牙吐出了一口气。
宫女们退下,德妃一脚踩在容妃背上,将她的怒骂和哭泣踩在了泥土里。
想起那落地的簪子,上头一朵玉石桃花碎去一瓣,而半瓶香水至今仍在打扮台上潺潺流淌,满殿香氛,而心内却似嗅见淡淡的血腥气。
当时只觉她难堪,现在俄然感觉,那不是难堪……那是心碎啊。
“如何还在迟延?”她调子平板隧道,“太后娘娘来见罪徒一面,是永王殿下的意义,你是要娘娘再转头请永王的令旨来是吗?”
铁黑的监狱一时辨不清色彩和表面,好半晌才气看清空中那一块一块的深迹,班驳着,披发着令人堵塞的气味。
容妃冲到近前,一伸手,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刀,狠狠捅向德妃胸口。
现在恰是天子驾崩,永王带御林卫和旗手卫入宫,节制宫禁,太子调集统统重臣告急入宫筹办继位的时候。
再看一眼劈面的老妇人,披着大氅,风帽掩住了容颜,只暴露一头银丝,和额头柔滑的肌肤,太后深居简出,便是宫中服侍多年的人,也有很多人没见过她的面貌,董立也只模糊传闻太后白发童颜,现在倒是对得上,再加上慈仁宫的令牌做不得假,他倒是没有狐疑,只是踌躇着,不知这号令能不能接。
这话毫无敬意,太后也毫无波澜,道:“一人一份。”
“得了吧。儿子都下得了手,在乎一个养母?真是奇哉怪也。”德妃嘲笑。
两条人影仓促出了德胜宫。
殿内,德妃跟着宫女向内走,对那些庞大的金缸,来去的神采僵木的宫女,寒天顶香膜拜的人们视而不见,直到进了内殿,就见太后正在烧纸,一边烧纸,一边头也不回号召她道,“来了?那就趁便也烧一沓吧。”
德妃背对她,嘴角微微一撇,一个似嘲似对劲的弧度。
那……真是那位金尊玉贵,涣散安闲,身处皇家却向来都纵情自如的宜王殿下吗?
……
早梅铁玄色的枝桠不高山向前伸展,攥着细细的花苞,仿佛想要和她猜个拳。
但是关于运气和存亡的拳,要如何猜!
越往下走氛围越是潮湿阴冷,那种难闻的气味越浓,德妃原本身上带着阿谁盒子,味道难闻,特地以大量香水粉饰,现在倒不消操心袒护了,这里头味道比那盒子销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