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虞期提了方彝,向久姚的爵中倒了酒。

“岷老虎,分我点酒喝好吗?”久姚绽放笑容,衬得一袭麻衣更加的白,如她的脸一样白如月色。

“是啊。”虞期悄悄抚上久姚的发,手指从柔滑的发丝中梳理而过,“又是个不幸人……”

“为甚么……”久姚在睡梦里抽泣、梦话:“为甚么都要分开,为甚么你们都要走……”

“真不知每天守在岷山的你,是如何获得人间这些东西的。”

“岷老虎,感谢你的酒,我感觉好多了。”她持续倒酒,笑得更加冷傲,眼泪却越落越多。

“朋友?”久姚莞尔,“我晓得了,这些是他们去岷山看你的时候备下的礼品吧。”

多么似曾了解的话!

她已脱下了红艳精美的华服,卸了头冠,将一头乌发披垂。着一双缟素纳成的文履,披一件如雪麻衣,走过灯火长明的停灵房室,裙裾轻扫一地灰尘。

虞期按住久姚的手,收回了方彝,“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走进后院,绵绵密密的月光铺满在脚下。久姚抬眼,瞥见坐在屋顶上喝酒的虞期,悄悄一跃,来到了他身边坐下。

“可我想喝。”久姚美眸甜笑,柔滑纯柔,提起虞期身边盛酒的方彝,在他面前摇了摇,“给我喝酒的器皿。”

“久姚女人此次受的打击太大了。”英招感喟。

“这是百年前从宫里流落的东西。”

一只手重拍她的背,替她顺气,久姚含泪朝着虞期笑道:“好辣。”

这世上有种东西,永久只能经历一次,便是“汗青”。汗青不能重写,一如时候没法倒流。他再也不能归去阿谁期间,归去家人的身边。而孤守在岷山的酷寒寥寂,便是他分开家人的报应。

她是身子是冰的、又是烫的,眼泪是热的、又是凉的,冷冷热热酸酸咸咸的在虞期的胸口搅分解一团,让他忽感觉对这不幸的女子万般顾恤,亦是忽感觉本来她竟是如许不轻易。

酒是黍稷变成的,也被称为秫酒,扑鼻的酒香让久姚眼神变得昏黄。爹爹活着的时候,不准她沾酒,她却晓得爹爹是个名副实在的酒鬼。酒,到底是甚么味道的呢,是不是和世人说的一样,一醉下去便能忘了百种忧愁?

久姚不满的嘟嘴:“方彝……那里去了……再给我点酒,我还没喝够……”

虞期不语。

衔起青铜爵,扬脸一饮而尽,清冽的酒水顺着咽喉滑下,顿时一股辛辣直窜鼻腔。久姚被辣得咳嗽,手里酒水溅洒,流出眼眶的泪水不知是因为本能,还是因想起了爹爹而停也停不住。

虞期霍地僵住。

但是,怀里抱着的人,却仿佛有放慢时候的感化,让每时每刻的流逝都慢得熬人。

虞期又默了半晌,从袖中的乾坤里取出一支爵来。

“已经够了,哪怕醉得再深,也终是要醒来的。”

“没有多余的吗?那把你手里的角给我好不好?”

这夜,不知有多少人无眠。

虞期淡敛眉宇,不忍直视这张笑容,低头看本技艺中的青铜角,角中酒水醇浓,映一轮月色,一双瞳眸的倒影也跟着微晃的酒水时明时暗。

“喝酒对你不好。”

“我就晓得你另有多余的,英招说,你袖子里有很多很多东西。”久姚放下方彝,拿过青铜爵,轻浮的器体上饰一层蕉叶纹,许是用得年初久了,纹路已磨得半平。久姚举爵对着月色,抬头道:“这爵和我家中的一样,也是蕉叶纹的。”

“为甚么我们要出世在这个期间……为甚么现在,家不家、国不国……”

“多数是朋友所赠。”

一遍又一遍倒酒,方彝垂垂空了,久姚歪倾斜斜的晃着方彝,软糯的声音竟是勾魂摄魄,“没酒了,喝光了……岷老虎,再变些酒出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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