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要做甚么，他起码得装个百依百顺。这时他反而恋慕起那些政客，起码嘴上能够把打倒帝国主义喊得震天响。
全数法度过完，礼成开宴，直到半夜才宴罢。黄佩玉和师爷这才步入大亮着灯的茶馆后厅。黄佩玉喜好老顺茶馆这儿的环境，地处泥城桥，来往交通便利。他就把这儿当作洪门做事会客的场合，自以为比常力雄拿倡寮做会所庄严很多。
“下跪。”
“启问。”
“开香。”
摊前的一块旧旧的蓝布上，扔了一些铜板。
师爷点点头，“可不，都是买卖场上的人物，起码也是店东。”
说实话，他从内心看不上常力雄，那种草泽豪杰风格迟早自取其祸。最首要的是，他本身吃政治饭出身，明白政治是假货，高唱主义的政客只是操纵帮会。这个常力雄真的信奉反清复明，最后送了性命。
余其扬苦笑，“对，他就是说要制止。他还说，若黄先生在租界禁烟赌娼胜利了，必定保举您持续担负工部局华董。”
“买一张‘拉弗里’，送毛巾一条，枕头一对。”
“好好，本国地痞跟我玩，是给我面子，我们就玩。禁就禁！先禁娼――不，颤动一点，先禁唱！”他看着桌上新收门徒的名单，对余其扬说，“要闹，就闹得热烈一些。”
仿佛栽了蚕条又插田。
不远处是个菜场，自凌晨起，卖的与买的都吼着。人声鼎沸，喧闹得像个活鸡笼子。
颠鸾倒凤，百般万般。
她耐烦地等着菜场早市空出来。人空了，气味仍然：菜场充满着腐酸臭味，满地狼籍，鱼腥的鳞片还粘在菜摊板上，捡菜叶的乞丐踩在黑乎乎的渣滓上，还在忙着。这是她的梨园开端摆场的时候。每天这时候，她全部神经都会束立起来。她部下一批年青门徒，各施其责，摆起摊子，打锣的打锣，敲鼓的敲鼓，她站在中间。
今逢谷旦香堂开，
“大鼻子如何说？”黄佩玉问。
这六年是多事之秋：朝廷完了，皇上另有；反动刚停，又二次反动；民国开端，就枪炮不竭。但是上海市道大不一样了：六年前到过上海的人，现在会认不得路。
冬春未暖之时，倒是航运淡季，那些轮船公司的售票员拉客人，也从船埠拉到了这儿的菜场：
蒲月，黄佩玉在洪门开的老顺茶馆开堂招徒。已经是反动以后，合座人仍然是长衫，只是发式各别，有的人剪着短发，有的人留发到齐耳根。
蜜斯情郎趁少年。
他身穿西装，漂亮萧洒，很像上海滩的大班。他现在能说一口过得去的英文，专门卖力洪门与租界的本国人打交道。
一点不错，她想，就是这个陆家嘴渡口。当年――六年前，她和新黛玉在这儿等着上渡船，隔着黄浦江看上外洋滩。江那边的天下，充满了无穷尽的幻境，阿谁十五岁的少女，有着每个少女都有的纯粹，纯粹得一文不值。就像这面前的上海天空，没有川沙渔村那么湛蓝，烟囱如林喷云吐雾，又如何样？
因而，黄佩玉对师爷说：“洪门不再是奥妙结社，入会的，反而少了英勇之人。”他这是转攻讦为嘉奖。
“地痞！”黄佩玉气愤地拂袖而起，面窗而立，听窗外细雨轻打着竹叶的声音。不听这本国主子的，这主子就要他下台，找个听话的中国人当华董――上海滩眼红他位置的人多得很。
“入帮自心甘心。”那些跪着的人答复。
她做村姑打扮，但一眼就看得出是这个班子领头的。她涂上口红，脸本来就水灵，加上几个假金饰，鬓光钗影。这扮相，吸引了很多行人。打起板鼓唱的都是浦东乡间的小调，号称“东乡调”。唱的歌词更让人立足，很多人乐得大笑，又引来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