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堂方室,司马昱据胡床而坐,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麈尾,命酒保烹茶,说道:“子重远来辛苦,不知何时可应十八州大中正的考核?”
这时,司马昱看到了万人争看陈操之的盛况,不由捻须呵呵而笑,积忧都仿佛一扫而空,过来与陈操之相见,请陈操之、顾恺之一行俱入司徒府赴宴。
两个农妇接过钱,面面相觑,又惊又喜,却听这个豪放的美意人接着说道:“等下那马车过来,你们两个把鸡子丢到他车上就行了。”
但是会稽孔氏出于家属颜面,并不想就此放弃,现在孔氏在朝中并无高官,若孔汪娶了陆纳之女,对其宦途很有帮忙,并且陆始很赏识孔汪,拒婚并非是陆氏家属的志愿,只是陆葳蕤幼年无知罢了。
陈操之悄悄打量这个当明天子的叔祖会稽王司马昱,司马昱字道万,已过不惑之年,疏眉朗目,清隽岐雅,容止风仪甚佳,当年郭璞见到尚是小童的司马昱就曾评价道:“兴晋祚者,必此人也。”司马昱为人清虚寡欲,尤善玄言,举心打量,器服简素,为时人所崇拜,而陈操之当然要比别人晓得的多一些,他晓得司马昱就是厥后的简文帝,《世说新语》里有很多关于简文帝的逸闻趣事,此中一则陈操之影象犹深,司马昱暮年领秘书监、为抚军将军时,其坐床蒙尘不肯令人打扫,说老鼠爬过的爪印很都雅——
陆氏家僮眼看陈操之的马车渐行渐近,急道:“两篮鸡子我给你们一贯钱,喏,这是钱——”
陈操之问典书丞郝吉:“郝丞,这桓济但是桓大司马的公子?”
会稽四姓中另有一族对陆氏耿耿于怀的,那就是贺氏,临海太守贺隰之子贺铸因为服散被陆纳回绝婚姻,非常不平,与孔汪可谓同病相怜,贺铸已娶本郡虞氏女郎为妻,因要入京谋职,此番便与孔汪结伴入京,贺铸与陆始之子陆禽交好,到了建康自会邀陆禽一起宴游,陆禽愤恨陈操之,多有诽谤之词,贺铸则拥戴之,而孔汪未见过陈操之,听出陆禽、贺铸如此说,就把陈操之当作是沽名钓誉、轻浮无耻之徒,决意要显才学挫辱陈操之——
贺铸又妒又恨,他与孔汪入建康,冷冷僻清,波澜不惊,哪有如许倾城而动的盛况,气极反笑,对陆禽、孔汪二人道:“子羽、德泽,这建康城自北人南渡后,愚笨之人甚多,一个豪门后辈入城竟然这般如痴如狂地争看,真是太好笑了!”
这女子的声音脆、腔调快,比如快刀切萝卜普通利落。
又坐了一会,陈操之等人便告别,司徒府忙于新安郡公主出嫁之事,他们便不打搅了,请郝丞代为致领悟稽王,另有九卷《明圣湖论玄》、《论语新解》、《老子新义》、《音韵论》一并转呈会稽王。
司马昱也含笑打量陈操之,这个三年前他就想召见的少年现在已经是一派成熟男人风采,俊美且有风仪,举止安闲不迫,单看面貌实不负江左卫玠之名,至于才学如何,稍后便知。
会稽王司马昱入台城太极殿见过天子司马丕以后回司徒府,一起上愀然不乐,天子只爱长生法、辟谷、服丹药,不睬朝政,目下燕主慕容暐励精图治、秦王苻坚用王猛为辅国将军,都是日见强大,而谢万、范汪多次北伐失利,淮北已经根基放弃,晋祚堪忧啊!
陆禽摆布一看,见路边有两个农妇提各提一篮鸡子待卖,这时都踮着足尖翘首以待,便笑道:“既有撒花送香囊的,那少不了也有送鸡子的。”低声叮咛了身边的家僮几句。
司马昱点点头,说道:“十八州大中正目下在京中另有八位,此次考评就不必那么慎重了,到时本王聘请这八州大中正、以及京中玄谈名流齐聚司徒府,操之试为辨析老庄之学便可,不过这得等本月十六日以后,因为十六日是小女道福于归之期,考评就定于十八日午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