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在岭南罗浮山隐居了二十余年,现在不知为了何事又要跋涉千里去岭南,葛洪不明说,陈操之天然不便细问,只是问:“葛师何日能归?”
但对钱唐陈氏来讲,这个第六品就是天大之喜,就如同士族后辈被列为最高的第二品普通,都是无上的殊荣。
陈操之带着来德和冉盛赶到葛岭初阳台道院时,天已经黑下来,却见岭下停着一辆马车,车夫睡在车厢里,听到声音探出头来,是陌生面孔,之前没见过。
陈操之惊问:“葛师要去那里?”
丁幼微解忧为笑,用力点了一下头,说道:“操之说得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些小人迟早自食恶果。”
陈操之道:“第六品。”
陈操之黯然神伤,恻然道:“小子蒙葛师不弃,常侍摆布,多获教诲,迷恋葛师如父,一旦远行,情何能堪!”
丁幼微心中冲动,第六品,那但是豪门庶族出身的士子所能获得的最高品,庆之十八岁被陆纳擢为第七品就已经颤动吴郡诸县,而操之现在才十五岁,来岁正式定品也才十六岁,九品官人法实施一百多年来,被评为六品的豪门后辈不在少数,但十六岁就列为第六品的绝对是前无前人。
陈操之叔侄,另有小婵、青枝、来震、来德和冉盛,回到陈家坞已经是午后未时,陈操之向母亲问安,报知齐云山雅集之事,正说话时,曾玉环上楼来讲族长要见操之小郎君。
陈操之一笑:“很缠人吧,那嫂子如何答复的?”
陈操之送了丁氏兄弟返来,问:“嫂子,宗之和润儿呢?”
葛洪道:“多则三年,少则一年。”
陈操之躬身道:“我记着了,嫂子多保重,来岁见。”
在葛洪眼里,陈操之也如他的儿孙普通,今见陈操之真情透露,心下也甚是打动,安抚道:“操之,人生拜别,自古皆然,你不必太伤感,且听老道一言,你玄月九齐云山雅集立名,我已晓得,此乃你改命之始,但你要跻身高层清贵,可谓门路阻且长,操之其勉之!”
一边的小婵笑眯眯道:“最喜好看到操之小郎君说话安闲不迫的模样,依我看宗之那小大人模样就是向操之小郎君学的。”
丁幼微后怕道:“真的好险,这事你当时若措置不当,只怕一辈子都毁了,学玄的士族能够放纵,但学儒的寒族必须守礼,我怕他们还不会断念,还会辟谣诽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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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幼微歉然道:“操子,是嫂子让你受委曲了。”
族长陈咸一见陈操之,竟然流下泪来,神情倒是欢娱非常,说道:“操之,随伯父去祖堂,本日乃我钱唐陈氏大喜的日子,要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丁幼微立在天井里,背后木楼灯火映照出来,勾画出她绰约高挑的剪影,阴暗中,眸光如星。
陈操之跟着嫂子到书房坐定,青枝和雨燕在寝室照看宗之和润儿睡觉,小婵和阿秀在书房服侍,两个俏婢都喜气盈盈,操之小郎君入品,她们都欢畅,特别是小婵,的确要打心眼里往外笑。
祭祖以后,已经是申时初刻了,陈操之禀明母亲,要去宝石山拜见葛师,因为天气已经不早,夜里就在道院安息,明日赶返来,请母亲不要牵挂。
陈操之浅笑道:“就算不是因为嫂子的原因,我也不会和丁春秋计算,没有需求啊,我若逞一时之快,在全常侍面前曝其败行,对我无益,徒然树敌罢了。”
葛洪道:“老道要回岭南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