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来到近前,深深一揖,张浓云敛衽行礼,未交一言,交叉而过。
张浓云眯起眼睛望去,见庄园那边似稀有人策马而来,晓得是长康带着陈郎君来了,便号召陆葳蕤道:“葳蕤来看,哪个是你的陈郎君?”
冉盛心道:“阿兄当然是去见陆小娘子了,让这谢氏女郎见到阿兄与陆小娘子密切的模样也好,如答应以断念。”便朝殿后一指,说道:“我兄往那边去了,想必是有好风景吧,祝掾要去一览吗?”
陆葳蕤四年前就在狮子山外的桃林小筑见过这个祝英台,厥后与陈操之游虎丘时又曾遇见,总感觉这个祝英台给她的感受很奇特,陆葳蕤是极好相处的人,婢仆有过亦从不呵责,但婢仆也从不会因她良善而猖獗,都是至心敬爱小娘子,但陆葳蕤对这个祝英台印象不佳。
那边陆葳蕤与张浓云在绿萼梅下徘徊,陆葳蕤看着那些千朵万朵的绿萼白梅,不自禁地轻声唱道:“摽有梅,实在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实在三兮。求我庶士。”俄然杜口不唱,一张俏脸顷刻间羞得通红。
侍婢短婢短锄忽问:“阿彤娘子,你家顾郎君如何不来伴你同游?”
陈操之还未转过身来,老梅树下俄然转出一个侍婢,惊奇地看着走过来的谢道韫,因为谢道韫刚才未以洛阳腔说话,清楚是女子嗓音啊。
五十3、竹如君子梅似才子
谢道韫含笑道:“竹如君子,梅似才子,此地竹梅相会,是鄙人冒昧,打搅了。”朝陈操之一揖,又向陆葳蕤一揖,安闲回身自去。
陈操之有些难堪,拱手道:“英台兄也来赏梅吗?”
张浓云娇嗔道:“葳蕤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眼力不可,只能远视而不能远观,我虽能看到那些人影,但都是恍惚一团,并且雾气又未散尽,这如何辩白,你来,你来。”
《诗经.召南.摽有梅》是一首情诗,朴素而清爽,明朗又密意,诗里写的是未嫁的女郎以成熟的梅子比兴,感慨光阴易逝,芳华难留,巴望心仪的男人从速向她求婚,《毛诗序》说此诗“男女及时也”,男女及时就是婚嫁及时。
那仆妇是这庄园上的顾氏荫户,就是来给两位娘子带路的,恭恭敬敬道:“这殿后往东百余步,有三株数百大哥梅树,是绿萼梅,别处可贵一见。”
张浓云与陆葳蕤参拜了季子神像,两小我立在殿前丹墀上,朝山下眺望,张浓云有些远视,那里看得清百丈山下,身边一个小婢俄然开声道:“娘子,他们来了。”手指来路。
短锄看着谢道韫的清癯的背影,喃喃道:“这个祝郎君猎奇特啊,他先前的说话声音如何那么象女子?”
谢道韫扭头看了一眼谢玄,谢玄正与顾恺之论晋陵山川与会稽山川孰美,谢道韫便没有唤谢玄与她一道去,她要与陈操之为友,便不得不与陈操之之友为友,这对谢道韫这个女子来讲,还真是难为她了,男人与男报酬友,能够包涵对方的缺点,但女子与男报酬友则不然,谢道韫赏识陈操之,相处日久,更觉陈操之操行之美、修身之洁,说是谪神仙真不为过,她能够与陈操之千里同业,但却很难做到与顾恺之、刘尚值诸人放旷谐笑,她毕竟是女子啊。
谢道韫看到了白梅树下陈操之的背影,便扬声道:“子重,寻幽访胜至其间耶?”
张浓云笑容一绽,从速敛去,她听到那边脚步声了,便低声道:“葳蕤,你的吉人来了,我先回殿去。”不待陆葳蕤答复,便带着几个侍婢和仆妇往回走,见陈操之摆动大袖走来,便往山道边一避。
曦光初现时,张浓云便来约陆葳蕤同游乌龙山,带着一干婢仆乘车来到五里外乌龙山下梅林边,陆葳蕤望着薄薄晨雾里大片大片盛开的红梅、白梅、绿梅、三叶梅,不由得就想起那年仲春她与陈操之在华亭梅岭上相见的事,梅岭的梅花还没有这里的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