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知秋见他神情荡漾,略显失态,心中也升起一股怜意,暗想邵落归身为一派之主,平素严肃端庄,此时为了爱子竟有言语恰当之态,当下热血上涌,正色道:“好!邵前辈,厉某承诺了你,一会就带邵兄弟分开天柱山。盼你彻夜能抗击劲敌,化解这场上代恩仇!到时你再接了邵兄弟返来。”
黄逐流道:“我们黄家曾是江州大户,黄某自小父母双亡,全仗我叔黄琛将我扶养长大。我叔叔虽久在江湖闯荡,但始终克己营私,做循分守法的良民,黄某少时固然恶劣混闹,却也从不做废弛黄家名声之事。十年之前,趁我北游,江州府以莫须有之罪将我黄家一十一口全数打入死牢,不久便满门抄斩。邵兄可知是为何?”邵落归垂首不语。
黄逐流道:“客气了,遵循年事,邵兄该叫黄某小弟才对。”声音温婉动听,令人生出靠近之意。
邵落归感喟道:“莫说他们,就是我的几个师弟在此,在气圣面前也是无用,这些事理老朽又何尝不明?只是犬子和我这几个亲传小徒意气用事,说甚么也不肯分开。唉,这一晚我若败了,潜山派这个名字只怕今后要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他说的伤感无穷,厉知秋也感觉非常索然。
岂料刚转出内厅院门,劈面一人缓慢奔来,几乎和厉知秋撞个满怀,厉知秋稍稍侧身,伸手向那人臂膀一摸,助他卸了奔驰之势,那人旋即站定,本来是邵落归的二儿子邵晨。只见他满头大汗,神采惨白,结结巴巴的说道:“爹,那人来了!那人来了!江师弟……,江师弟被他伤了,也不知现下是死是活……”
黄逐流追思道:“邵兄不知,我当时更是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那年我赶回江州,却为时已晚,不但亲人尽数被斩,连那主审主判的狗官也不知去处。我寻了两年,始终不得线索,厥后便想追本溯源,找那幕后主使出来,我想叔叔行走江湖,沾仇惹怨自不能免,因而便将他生前大小夙敌一一清查暗访,乃至连我堂弟和妹婿的仇家也都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眉目。嘿嘿,黄逐流啊黄逐流,你真是蠢到家了,只想着仇家才会害你,莫非至好好友,就不会害你么!”
邵落归心境荡漾,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说道:“黄逐流和我潜山派仇深似海,他既晓得本相,抨击就必定狠烈。我自知武功多不及他,折在他手里,那也算了,也算是还了先师的孽债。我的阳儿、晨儿和几个弟子,恰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颇莽撞,我若亏损,他们必不会袖手,唉,那也是该我潜山派命有劫数。但是……但是……,我的旭儿,唉,我老来得子,夫人又在五年前抱病身亡,是以从小就对他宠嬖有加,本年他才八岁。厉少侠,厉少侠,这话我想了又想,终还是忍不住要开口,我想求你带着旭儿分开,为我……为我邵家留下这一点血脉!”厉知秋沉吟不语,不知该如何应对。
厉知秋道:“厉某何惧困难?只是长辈固然武功不济,但与前辈和众位师兄弟合力对于黄逐流,总也有一线朝气,总不成眼睁睁看着前辈单独迎敌。何况此事我已晓得,现下走脱,岂不成了临阵脱逃、贪恐怕死之辈?”
邵落归摇了点头,道:“黄逐流生性傲慢,睚眦必报,对于仇敌手腕极其残暴暴虐。当年他族人一十一口冤死,你道他会如何对我?先师和黄琛乃是至好,我幼年之时也和黄逐流多有打仗,此人道子固执,本日他即已知本相,我便要逃,也是无用。这些仆人与平常弟子各自散了,黄逐流自不会挨个找其费事,若都留在这里,他一个不喜,杀戒大开,当时血流成河,惨状难以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