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知秋心下沉默,实不知该说甚么好,在庐州时他又见过几名败退的军士,娄千里佳耦阵亡符离,那是千真万确的究竟,但现在面对这么一个稚童,又如何能够明言?他叹了口气,道:“英儿,符离现下被金军占了,我们过不去的。”
厉知秋道:“你先别忙说话,我来整治你的伤痛!”
娄之英摇点头道:“我不晓得。”
厉知秋是当世名医,见了陈诚的伤势,如何不知其已垂死?但他体贴则乱,总感觉即便有万一的但愿,也要尽尽力施救,是以仍手忙脚乱地措置陈诚的伤口。陈诚挺直起了身子,道:“秋蚂蚱,你……停一停,让我说句话,我要……我要求你件事,这句话不让我说完,我死了也不能……不能瞑目。”
娄之英俄然问道:“厉叔叔,陈伯伯是不是为了救我而死?”本来那日陈诚战死,娄之英曾经醒转,只是神智恍惚,并不晓得详情。
娄之英道:“厉叔叔,我晓得你要说甚么,小乙哥哥说我爹爹妈妈给背叛害死了,但你不晓得的,我爹爹轻功盖世,小时候我就亲目睹过,他连天上飞的鸟儿都能抓到,要想逃命如何会逃不出?他岂会被人害死?小乙哥哥定是目炫看错了的。”
陈诚微微一笑,脸现轻松欣喜之色,俄然大声道:“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陈某平生交战,最后马革裹尸,为国捐躯。好!好!”言罢倚树睁目断气。
娄之英道:“厉叔叔,我不要你去,我自个儿一小我去就好啦。”
陈诚护住娄之英,几个侧滚,翻到一棵树旁,背上箭头又刺入了数寸,直痛的他双眼瞪裂,连牙都快咬碎了。
厉知秋驰到近前,这才看清陈诚的境遇,见他右臂被斩,血流如注,一张黑脸变得灰白非常,眼神也都涣散了,明显受伤极重,不由得肉痛如绞,虎目含泪。这时一名金兵举刀砍来,厉知秋大喝一声,伸手一隔一推,那金兵不由自主的收刀回砍,斩在本身的脖颈之上。厉知秋顺势夺过他的长刀,跳上马来,奔入金兵当中,他虽不等闲杀生,但本日见到陈诚的惨状,部下却不再容情,一刀一个,犹若虎入羊群普通,将这群金兵一一砍上马来。金兵固然英勇,但又怎是他的敌手?有两名金兵见势不妙,忙向北逃回。
娄之英憋红了脸,答道:“八岁了。”
厉知秋奔回树下,检察陈诚的伤势,见他右臂仍流血不止,忙点向他“天府”、“周荣”二穴止血,扯开衣衫包扎。陈诚后背箭伤更重,特别腰眼处箭深数寸,极其致命,他定了下神,断断续续隧道:“秋……秋蚂蚱,我……我有一事求你。”
娄之英又是摇了点头,厉知秋连问几处,见娄之英不是不答,就是不知,全都不得方法,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若真是无处可去,那就只要先带回桃源观,禀明师父再做措置。
哪知娄之英小头一摆,道:“厉叔叔,我不去!”
陈诚大恸之下,心又果断,暗道:“便是上天上天,也要保住娄老弟的血脉!”抱着娄之英飞身上马,将他背负在身上,杀敌夺路。现在宋军早就各自奔逃,金军越聚越多,直杀的宋兵丢盔卸甲、狼奔豸突。
厉知秋扭过甚看着他,尽是思疑,心想你瞧起来不过五六岁,哪有八岁那么大,刚待再问,娄之英低头又道:“虚岁八岁。”
娄之英道:“我不去你的住处,我要去符离,找我爹爹妈妈。”
厉知秋一笑,道:“你属甚么?”
陈诚看了一眼身边昏睡的娄之英,俄然间来了精力,正声道:“这孩子的父母,在营中为了救李将军,给奸人害死了。据我所知,娄兄弟在建康没有亲朋,他和岳丈不相来往,这孩子的外公姓甚名谁,我也是不知。娄兄弟和我有金兰之意,又是因我而死,他的血脉我不能不管。秋蚂蚱,我……我负伤太重,怕是看不到这孩子长大成人了,你能替我做了这件苦事吗?”他说完这番话,又有了些力量,抬起左手抚了抚娄之英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