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心平气和往她的粥碗里磕了个水煮蛋，盯着她慢吞吞喝粥。
素娘抖一抖被子，那团子便咕噜咕噜滚出来，迷迷瞪瞪拔出脑袋，抬头看。
“小鸡小鸡！”兰生也蹦上坑，趴过来看它，“那里捉来的？”
素娘跟雪皇都怔了怔。小小的鸟儿看了她一眼，又昂首看方兰生，很快蹦蹦跳跳飞到她另一边肩头。兰生低头，它昂首。
“去哪了？”素娘小声问。昨个飞出去到半夜才跟着人返来，若说没甚么吸引它以是乐不思蜀了她都不信。
“脏。”奶娘沉着道，深思着是山野里的野鸡崽，约莫是冷了找暖窝不知如何的就进了屋里，慈爱得安慰道，“让奶娘帮你去洗洗？”
赖床的小蜜斯已经醒了，睁着大大的眼睛抬头望着她，然后奶娘神采木然得僵了一会儿，有几分不成思议得盯着枕头边的某个东西。
听琴都能听那么久么……她想：“如何不一样？”
“不苦。”他说，“不及你万一。”
他说，神啊，请您看着我，请您看着我。
‘听他操琴。’大抵是体型归去了，连声音都变得小小软软的，‘阿湮，他的琴真的不一样了呀！’
符合山川，厥后雪皇想，这话的意义，或许就是琴者多情吧。
纱幔堆的帘子在好久以后又被悄悄拉上,逐步密闭的空间掩去了窗缝的凉意，也将床头木料斜飞的弯钩上挂着的琉璃灯披收回的暖光掩在外头。
‘阿湮，他来了。’
素娘嗅到淡淡的雪的气味,雪中另有纤细的竹的暗香,在熟谙的沉香味道中格外得清楚。少年缓缓坐在床边,倒是甚么行动也未有，只就着昏黄的光芒,细细凝睇她的脸容。她穿戴棉绸裹细绒的夹袄,内里有奶娘拿小羊皮缝的衬子，便就这般掀着被子坐起也没有感觉如何冷，反倒屋里烧的炉火转动着气浪渗进床帘，长时候萦回不出，在她的脸上染出淡淡的暖晕。
厥后雪皇还说，再如许下去，没准撑着他的就会是浑沌莲子……莲子一旦现行，你说天道会想出甚么损招等着你们？
“最后一次了，”他笑着说，“阿湮，我们毕竟能比及一个结局了。”
‘就是……就是……’它有些支支吾吾，‘约莫就是……有情了罢！’
“哪来的……鸡崽子……”
吃完早餐，被方兰生拉着遛雪皇。
‘真美啊。’它说。
‘阿湮阿湮！’它很快又欢娱地扑扇起了翅膀。挨过来，蹭蹭她的脸，然后把身子钻啊钻埋进她肩窝里，与她的面庞挤在一起，满足地眯起眼睛。
臂上一股冰寒,几近叫她打上一个冷颤,茫然低头，蹦蹦跳跳还打着哈欠的雏鸟已经从枕畔滚入她袖中，直滚入她的血肉化回恍惚的纹路。因而这一番动静也像是突破了其间某种对峙，锦被掀起裹在她身上，一只手在她脸上碰了碰，触到满指尖的烫，便回击撩开一段床帘，叫内里的气流冲淡些燥气。光也映照了出去。
“不脏。”自家小仆人奶声奶气得点头说道。
雪皇又说，看……现在他跟你一个模样了，我好不轻易将那粒珠子取返来，成果你转头就用在东海，你们的魂力都支撑不了太久了，如果此次不成，一死便妥妥化作荒魂。
她是听过的。他琴中纤细的窜改，她一世一世感受着。她在梦里听到他未曾说出口的号令，在梦里回到亘古之前的不周山，来自后代的仙抱着琴昂首瞻仰她，罡风拂散他的头发，他没有说话，可满天涯都回荡着贰心中的声音。
“啾啾”雏鸟气愤得叫了声，小翅膀扑腾扑腾一闪，窜到素娘怀里。
他等得一点都不苦。只要想到那些年里无数场相遇无数场拜别，连留都留不下的身影，便晓得，本来最美的，竟还是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