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若勾起嘴角一笑,笑里没有温度:“这里那里另有甚么太子妃,公主又何必假装无辜的模样?”我低头拍了拍裙角的灰尘,只听她冷冷说道,“公主,枉我在宫中如此信赖于你,你与将军搀扶东宫,我也当作你是美意。教人想不到的是本日竟是你同萧氏谗谄了太子!白玉丹书?全都是莫须有的东西!”
昂首,黑夜密不通风,远处的寝殿模糊传来微小的咳嗽。天幕上几点残星摇摇欲坠,仿佛预示着甚么的到来。俄然响起一阵东西砸碎的声音,只见一小我影跌跌撞撞地从皇上的寝殿中冲了出来,径直向我与蘅若的方向跑来。
“……”
天气向晚,落日在益州行宫上空倾泻开灿金鲜红,鱼鳞状的云彩挟着浓厚的色采充满天涯,落入西山的半轮红日熔炼出最后的光辉。
此三道指令一下,顿令世人跌破眼境,天家权势一夕之间风云变幻。经血浮图一事,太子气数已尽,现在留塌侍疾,被架空了实权,位同虚设。
“益州湿热,春日里不若北地无穷晴好。早些返来,莫再孤负长安百树桃花。”
黄觉一把拉住了我,“嗵――”地扑倒在地,神采惊骇镇静到了顶点:“公……公主!皇……皇上俄然断气了!”
夜里刮风,奉养皇上服食完汤药以后我早早退出了寝殿。倾城如一只木偶,没有神采地枯守在龙榻旁,呆呆地望着昏倒中的皇上,时不时干笑几声,神采还是麻痹。我不肯再闻殿中的丹石之味,太医诊断后得出的结论犹在耳边缭绕,走在长廊之上耳边尽是风声反响。
我的心狠狠抽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发明不知该笑或是说些甚么。爱欲里痴缠,欠下难明的债,当代早已说不得,一说即错,一说便是劫。
“……皇上这病实在蹊跷,找不出一点病因,却来势汹汹。现在拿丹石救了急,倒是饮鸩止渴……”
沉瞻偏转过甚,衣袂当风,容颜如雪,说话的声音俄然变得和顺,带着几近微不成闻的感喟:“你若执意,不如唤我一声‘皇兄’。”我从他眸中读出的悲怆,正如面前光辉壮美的落日,浓烈浩大,密不通风地倾洒出最后的残暴。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有两人。一是平素里谦恭恭谨的四皇子,说谦恭恭谨那是恭维,若直白一点便是中庸;二乃燕国哄传已久却始终未见其人的美世子,这位传闻中一夜坑杀百官的残戾世子在他老子尚还在位之际竟获圣谕继任王位,更是获准入朝监国的重担。
我如何也不会健忘他死死扼住我颈脖笑得癫狂的模样,肮脏的监狱中他即便沾满血腥还是清冷惨白得如同半夜的月光。那年我不懂人事,他只是燕国小小的世子。那年痴缠不清的我们如何也想不到,在将来某个平和的傍晚,燕王与昭元至公主会肃立于落日当中,他教她唤他一句,“皇兄”。
――无人敢测度龙心,天子此番谕令的企图更无人晓得。或许,是因为他们不晓得皇上在病危当夜另传了一人,下了一道密诏。
我理整好袖子,又将领口往上拢了拢。春日换上了轻浮衣衫,夜里背上不免生出凉意。“公主,你莫非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蘅若的话语中透出了几分孔殷,连看我的眼神都透着从未有过的凌厉。
行宫依山,临空而建迂回长廊。我凭栏而望,这是我来到益州后见过的最美的落日。廊外恭候一行侍卫,皇家送行的步队展开旗号华盖。
“世子,昭元可否求你一事?……或者,现在应当唤你一声‘燕王’?”
我微垂视线,竟莫名记起及芨那一年皇宫中遍开残暴的桃花,又在一夜之间悉数落尽。若那一年未曾做出率性的决定,本日我又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