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美闻此动静,坐卧不安,与刘君其议曰:“目前廷专要究吾败军之故。人传杨六郎将赴京报告其事。倘主上知此情,呼延赞力为之证,我等全族难保矣。”君其曰:“事不宜迟,若待举发,百口无以分诉。乘今六郎未到,可密遣人于黄河渡候之,谋事于外,所谓斩草除根,免得抽芽再发。”仁美从之,即遣亲信甲士,密往黄河渡等待去了。
皇天有眼应无误,只在斯须与报迟。
太宗看罢状情,不堪愤激。忽枢密院牒上潘仁美表章,称道杨业父子邀功失时之由。太宗得奏,沉吟半晌曰:“潘仁美以杨业有邀功之罪,杨延昭以仁美有谗谄之情:各执一词,孰为轻重?”南台御史黄玉奏曰:“阃外之事,任在帅臣。若使号令不可,何故办事?于今杨业父子违令邀功,乃至全军皆陷,其罪本有;今被番人所屠,而乃诬告主帅,是罔陛下也。死者则止,当以杨延昭押出朝门,明正其罪斩之。”盖黄玉本潘仁美内兄,故力救之。时八王急出奏曰:“杨业父子,有功于朝,先帝尚以不次之位待之。今被奸人所陷、陛下宁不为之雪其情哉?此事臣知久矣。乞拘潘仁美于法司衙门,下落有职官与延昭对理,鞫问明白,取自上裁。”太宗依奏,即敕参知政事傅鼎臣,鞫问潘仁美一案。
延嗣登时骂曰:“无端匹夫!使我若得生还,与汝老贼势不两立!”仁美大怒曰:“乳臭竖子!仇恨莫报。今杀伐之权在我,尔竟来寻死路那?”乃令摆布缚于高处射之。军校得令,将延嗣系于舟樯之上。众军齐齐发矢,无一箭能着。仁美惊曰:“真乃奇特!何世人所射,皆不能中?”延嗣听得,自思不免,乃曰:“大丈夫临死,有何惧哉?只虑父兄存亡未卜。”因教射者:“可将吾目蔽障,射方能中。”众军依言,遂放下,割其眉肉,以蔽其眼,然后射之。不幸杨七郎万箭着身,体无完肤,见者无不哀感。先人有诗叹曰:
且说杨延昭望雄州进发,时价蒲月分气候,途中酷热。来到绿芜亭,歇下行杖,正靠雕栏而坐。未片时,遇见一人来到,头戴黑纱中,身穿绿罗衣,系一条双鞭黄丝绦,着一双八比青麻鞋,好似儒家装束。将近亭中,延昭迎而揖曰:“先生从何而来?”其人答曰:“小可朔州人氏,姓王名钦,字招吉。幼读古今,居于此地。今将往中原,求取进身,不想遇见中间。动问高姓大名?”延昭不隐,道知本末,且言胸中委曲之事。招吉听罢,愤然曰:“既君父子若此忠义,被人暗害,何不于御前诉雪其冤,而乃徒自伤悲那?”延昭曰:“小可正待赴京诉明,只缘无人会做御状,以此游移未决。”招吉曰:“此驳诘事,既足下有此冤枉,小生当罄其所学,为君作之。”延昭下拜曰:“君若肯搀扶,真乃万千之幸也。”即邀招吉到馆驿中,备酒醴相待。
话分两端。却说幽州萧后得萧挞懒捷报,决意要图中原。有内官玉钦者,本朔州人,自幼入宫恃萧后,为人机巧便佞,番人重之。钦乃密奏曰:“中原一统之地,谋臣勇将,不成胜数。戋戋一战之功,安能便取天下哉?臣有一计,不消一年,使中原竟归陛下,宋人缩首无计矣。”后曰:“卿有何计,如果其妙?”王钦曰:“臣假装南边之人,投为进身之计。若得成事,必知彼处动静,兵数强弱,国之短长,密遣人报知陛下。然后,乘其虚困,举兵南下,可收万全之功,何患江山不属陛下哉?”后闻钦奏,大悦曰:“若果成事,当以中原重镇封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