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探出头来一瞧,外头天气有些暗淡,苍穹茫茫无边,簌簌地落着米粒大小的雪珠子。不一会儿工夫,四周的屋宇就像被一层白纱覆盖似的。殿门口的几棵松树上落了雪,青一片白一片,倒像是谁把柳絮洒在上头普通。
下雪了可就更好玩了。苏瑗兴冲冲地又要往外跑,端娘忙哄她说:“外头雪未停,不如等上一夜,待明日雪堆得厚了方才风趣。”
约莫是他平日冷峻惯了,那两人从未见过他如此畅怀的模样,垂垂地也放开了拘束,吃酒挟菜,好不热烈,宫娥把温好的松醪酒端上来,苏瑗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入口清甜绵厚,似糖水普通。此时殿里热气氤氲,她又多吃了几盏酒,嘴唇素净欲滴,如同涂了燕脂普通,双颊亦带着些酡红,裴钊给她挟了一箸菜,有些怔怔地看了她一眼,握紧了手里的酒盏。
孙妙仪一听就鼓掌喝采,吴月华站在一旁,浅笑着扫了孙妙仪一眼。端娘在她耳边低声道:“太后如果要赐宴,须得先下旨到掖庭,由掖庭令……”她耳朵都起了茧子,打断端娘说:“好啦好啦,不过吃顿火锅罢了,那里算赐宴呢?”见端娘还想说甚么,苦着脸拽拽她的衣角:“再过两日就要入斋宫啦,端娘你晓得我有多嘴馋,就让我好好吃一顿吧!”端娘绷不住笑,责怪地看了她一眼,领着宫娥下去筹措。
松醪酒但是她最喜好的酒,裴钊真是忒懂她的情意了。正所谓“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她当然不能白喝裴钊的酒。是以待裴钊坐下后,她仔细心细地剥了个芋头递给他:“你尝尝这个,可好吃啦!”
苏瑗眼睛莫名地发酸,心中没由来地涌起仓促,裴钊对她太好,好到教她忘乎以是,垂垂地握不住本身的心。他,实在底子不该对她这么好的。
说话间宫人已摆好了桌子,鎏金小炉里烧着银炭,一丝炊火气味也无,上头置着一品铜锅,内里汤汁沸腾,香气四溢,四周摆着十六品大小菜肴,四鲜四干八样果品,她见有她喜好的糖霜桃条,便找了个就近的位子坐下,号召道:“你们快坐呀。”
他终究得偿所愿,只是她已经走出太远,听不到了。
裴钊含笑道:“你不是要吃火锅么?我带了坛松醪酒过来。”
她每日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愈做愈担忧做不好,固然有端娘和掖庭令帮手,但光是记着这套繁文缛节,就花了她偌多工夫,更莫提接踵而来的更多事件。
即便有端娘帮手,她还是好生辛苦了很多日。连打扮的时候眼睛都快睁不开。忙繁忙碌很多天,总算在离元辰大典另有七日的时候筹办安妥。这两个多月来,她连长乐宫的门都没踏出去半步,实在闷坏了,好轻易得了余暇,也顾不得天冷,披了件大氅就要出去玩,还是端娘拉住她:“外头下雪了。”
吴月华低声道:“陛下国事繁忙……”
裴钊闻言顿了顿,还是挟了菜放进锅里,那羊肉飞得薄如蝉翼,悄悄一烫就熟了。他挟起羊肉蘸了作料放在苏瑗碟子里,闲适地靠在椅背上,苏瑗亦给他挟了菜,笑嘻嘻道:“你要先吃一口,她们才敢吃啊。”
裴钊见她半晌不说话,正要开口扣问,她已经开口道:“太晚了,我要回宫了。”不等他出声,又吃紧道:“你莫要送我了,本身也早些归去歇着。”她殿里的宫人便上前来行了礼,扶着她渐渐往回走。
用完晚膳时已是辰时,吴孙二人见苏瑗兴趣缺缺,便早早辞职。她方才委实吃得有些多,只感觉肚子胀得短长,便套了件大红哔叽的大氅出去漫步消食,裴钊亦放慢脚步与她同业,约莫是见她不欢畅,想要安抚她,轻声道:“待过了除夕,上元夜时宫外有花灯庙会,到时候我带你出去过上元灯节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