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晟殿坐北朝南，三门皆开，白玉为阙、红木作梁、飞檐高啄，与初升朝阳相映，金碧光辉。门口有铁甲军人持戟扼守，十几个宫人跪在门口静候君命。
梁公的手，枯燥暖和、微有薄茧、保养得宜。
见着谢涵与沈澜之从正中道上一个个台阶迈过来，待二人离门口另有三丈远时，响起第一声通报，“齐公子到，沈大人到。”
紧接着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通传，直至二人踏进门槛。
纵是谢涵亦侧目，看过那本《江山娇媚美人谋》中梁公曾举九鼎，他便知这位养尊处优、大权在握的雄君臂力惊人。但亲眼目睹此等神技，还是震感。
他这么想着，接过沈澜之递来的弓，却放回盘子里，惭愧道：“涵力弱，不及沈兄。”便拿起盘中一把三石弓，“叫梁公绝望了。”
谢涵面色微变，赶紧抬手，“梁公不必。”
“臣沈澜之拜见君上。”
而这五石……恐怕是因为他谢涵最多只能拉开五石的原因。
“是。”
鄙人一步就要跨下台阶前，谢涵赶紧挣开手，忧心感喟道：“君父有恙，为人子者恨不能以身相代，岂能肥也？”
谢涵微侧头，撇开梁公极具的目光，拿起盘上一张弓递上，笑道：“涵今能一睹您挽弓风采，实是不枉此行，很多谢您起的头啊。”
“外臣谢涵见过梁君。”
说着，深深哈腰长长一揖，“涵代君父多谢梁公顾虑。只是母亲生辰将近，父母在，不远游，怕是要拂梁公美意了。所幸，梁公麾下强将如云，缺一个鄙人亦算不得甚么。”
已有接引宫人候在一边过来，“齐公子，沈大人，君上在日晟殿。”
殿内举着托盘的军人均是一阵喝采，目露狂热，“君上威武！君上威武！”
谢涵眼皮一跳，他在天牢究竟是甚么风景，信赖面前人应当是最清楚的了。
他一展袖，“寡人在位三十六载，无一败绩，拓地一千五百里，如寡人这般人物，五百年不出一个。谢壬如何堪与寡人相提并论？”
日晟日晟――“昂头冠三山，俯瞰朝阳晟”，寄意朝阳之光亮光辉，梁宫日晟殿，非遇大事不启，非见重人不入，莫说谢涵，就连沈澜之都有半晌怔愣。
他向来谈笑晏晏的脸上呈现长久的空缺，呼吸都有半晌的停滞，鼻翼煽动、双唇伸开，显是被谢涵神来一语惊得魂飞天外。
梁公饶有兴趣地看着谢涵一番说唱，待对方说完后，他伸出一只手，朝后摆了摆。
沈澜之顿了顿，总不能说“除了梁国亮晶晶其他都是暗的”罢。
梁公已拎着弓返来，拿下那张被贯穿的皋比靶子，唏嘘道：“竟没节制好力道给射穿了，可惜，可惜――”
“臣献丑，抛砖引玉。”沈澜之上前接过弓，站在离靶子五十步远处，引弓如满月，嗖嗖嗖三声，箭如流星，例无虚发皆脱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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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果不消五石弓，这就申明他听不出来梁公的言外之意，如此痴顽之人，如何当的起梁公看重呢？
“俗话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涵风俗齐菜，怕是要糟蹋乳猪。”谢涵掌心微握成拳，盗汗沁出。
“你感觉，留在齐国，你继任国君的能够性有多大？”梁公上阶，斜倚软垫上，似是闲话家常的语气，却问出诛心之语。
“你你你……”他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把舌头撸顺了，“大胆！猖獗！你竟敢辱及君上。”
“君上不必痛心。”沈澜之笑道：“现在雪后霁明，再过几天等雪化了，也就是春狩的时候了，君上再展英姿猎几头鹿来，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