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前的青石阶已被血水染透。赵怀安背靠断碑,乌木算盘只剩三颗磁珠。围攻的十二名杀手皆作贩夫走狗打扮,扁担里藏的连弩正咔咔上弦。檐角铁马叮当乱响,混着杀手头领的嘲笑:"大人何必挣扎?这庙里供的送子娘娘,早换了我们李公子的长生牌位!"
暗道绝顶的机括声裹着腥风袭来时,赵怀安扯断算盘串绳。磁石算珠飞旋成盾,弩箭钉入墙壁震落灰泥,暴露夹层里的盐税密账。账册扉页的讲明令他浑身发冷——那笔迹竟与七日前暴毙的户部尚书遗言一模一样,页脚还沾着漠北特产的狼毒花粉。
"看银锭底槽!"她俄然将银块掷向船板,撞击声浮泛发闷。林川短刀劈开银锭,夹层里掉出的密信遇水显形,竟是工部批准的黄河改道图——朱笔标注的截弯处,恰是林家祖坟地点的青崖口。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劈亮对街粮栈的幌子。赵怀安瞳孔骤缩——幌角缀着的三枚开元通宝,恰是户部失落的漕运暗标。他起家时袍角带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江州赋税录》上,墨迹遇热显出猩红的"七十三万两亏空"。屏风后转出的伶人度量月琴,指尖划过琴弦时,十二枚彻骨钉破空而至!
"军爷细心脚下湿滑。"押车的老账房递上文牒,袖口滑落的碎银沾着朱砂粉。王老六靴尖刚触到银块,城头了望塔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铜锣声——这是巡抚仪仗入城的暗号。他哈腰拾银的刹时,粮车布帘微掀,暴露半截青紫手指,指甲缝里嵌着的金箔与上月失落的漕运御史扳指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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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淹没了城隍庙的梆子声。赵怀安藏身送子娘娘像后的暗格,左臂伤口排泄的血珠坠在《河工记要》上,晕开"丙辰年决堤"五个朱砂小字。长明灯俄然爆出灯花,照见供桌下的血指模——拇指枢纽处的厚茧,恰是长年拨算盘而至。地底传来李府管家的嘲笑,供桌翻转暴露幽深暗道,七十二盏幽冥灯次第亮起,映出墙上《江州赋税图》中朱笔勾画的亏空数,与春闱密信的暗码分毫不差。
五更天的漕运船埠覆盖在雨雾中。林川踏着运盐船的缆绳跃上桅杆,二十艘粮船的吃水线深得变态。劈断的帆索带着浸鱼油的帆布坠落,遇雨不湿的布面显出黄河堤坝亏弱处的赤色舆图。苏婉清银针挑破夹层,飘落的丝帛上工部侍郎的讲明墨迹未干:"丙辰年蚁穴处,七月十五。"
"屏息!"赵怀安扯下官服前襟浸入长明灯油,扬手掷向毒粉。火蛇腾起的顷刻,林川瞥见壁画上的送子娘娘双眸流出血泪——那泪痕竟是用朱砂混着人血刻画,遇热显出一列小字:"丙辰孟秋,七万魂断青崖口。"
"着!"林川甩出三枚铜钱嵌入木箱,铜绿刮落的裂缝里腾起青烟。脚夫们抛箱抽剑,缅钢软剑从扁担中滑出时,剑身映出粮栈幌子上的漕运暗标。独眼男人剑花一抖,竟是连环坞的"水鬼分浪式"。苏婉清竹篮炸开,十二朵桂花花里藏的银针钉入脚夫曲池穴,林川趁机劈开木箱——二十具"巡抚亲卫"尸身的喉间,柳叶刀柄皆刻"丙辰"小字。
江面炸起的水柱里,三十名水鬼的分水刺刻着漠北狼头。林川以帆索为鞭卷起兵器箱,箱裂时飞出的弩机图纸盖着李平山私印。领头者的蒙面巾被浪打湿,耳后黥着的"丙辰"刺青在晨光中灼目。苏婉清掷出的解毒丸在敌船炸开青雾,混着硝石的药粉遇水即燃,火光中映出箱底烙印——竟是三年前工部督造的治河桩基编号。
朝阳刺破云层时,赵怀安呈现在府衙鸣冤鼓前。他官服下摆的朱砂粉簌簌而落,鸣冤锤击破鼓面的顷刻,五千两银票雪片般纷飞。每张票号都连着李记当铺的死当记录,最末那张暗纹竟是春闱考卷的誊抄格局。李平山的蟒袍玉带在晨光中耀目,把玩的乌木算珠阴刻"丙辰科三甲",珠心镂空处掉出的蜡丸里,血誊写着:"堤溃于御史夜巡时,七万石粮沉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