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端起案上的茶盏，拿杯盖拂去浮叶，啜了一口放下道：“苏令芜深得圣心，由皇上的神采便可看出，那一穗嘉禾，实在给她添了很多荣光，至于容妆，早在宫变那日就已暴露端倪，你进宫前你爹必定奉告过你，她是皇上的人，那夏归年的闺女儿夏兰懿既然故意帮着容妆说话，可见夏兰懿她与你殊途。”
太后倚靠在临墙梨木榻上，白清嫱手里拿着小暖炉，双手细细摩挲着暖套上的缎子纹路，坐在榻边矮凳上一脸沉闷，眼眶通红，仿佛落过泪一样。
话至此，太后俄然噤了声，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乔钺头也未抬，还是兀自写着字，大幅宣纸上由乌黑镇纸压着，平铺在桌上，印着墨黑笔迹，光鲜淋漓。
乔钺气定神闲的将狼毫置入笔洗当中，净水涤着笔尖，浓厚的墨色晕染开一圈昏黄，一丝丝一缕缕缠绵蜿蜒着，不一会儿便已将笔洗中的水尽数染成了玄色，好似夜空苍穹。
太后对乔钺笑着，虚假不言而喻。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容妆的目光终究落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句上，这是多少有情女子的华梦啊，正因可贵，才称之为梦，且是万千难求的华梦。
果不其然。
太后蹙着眉头沉吟着，如此一来，她端仁宫里反倒有了乔钺的人，她怎能不忧烦。
乔钺唇角上扬，不着陈迹的隐下一抹嘲色，“既然现在晓得了，那么就请太后断了对容妆的动机，是非之时，若出是非，那太后怕是没法置身于这是非以外了。”
“不急，让哀家再为你探探皇上的心机。”太后闭上眼睛道：“夜已深，哀家要寝息了，你退下吧，素蒲，送丽妃出去。”
乔钺回道：“恐怕不能如太后所愿了，这张字朕已承诺送给容妆。”乔钺侧目眼神表示，容妆定定道：“回太后，恰是。”
太后的神采变了一变，嫣红的唇垮下了一分，勉强笑道：“本来哀家在皇上内心还不如一张纸。”
太后摇点头，目含暖色道：“哀家在这后宫糊口了半辈子，看人待物，远比你细致明白，当今皇上喜怒不形于色，几近从未是以等小事动过色彩，若真只是个婢女，是决然引不起他一丝一毫分歧平常的神情……”
转头便瞥见太后盯着本身，微有打量和算计之色，容妆垂下眸子。
这话可就是较着的苛责了，乔钺闻言抬眸，冷僻的眸子含了一丝笑意道：“朕当然晓得，只不过……”乔钺看向宣纸，笑道：“朕分得清轻重缓急罢了。”
乔钺问道：“太厥后所谓何事？必然不是只为了和朕闲话吧？”
而太后，在踏出宣宸殿那一刻，缓缓笑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乔钺嘲笑，厉色毕现的眸光直视太后，“但愿如此。”
白清嫱凑上去摇摇太后的胳膊，撒娇求道：“还请姑母指导指导嫱儿。”
端仁宫，太后寝宫。
“那姑母的意义？”
许诣领命拜别，只消一会儿，太后便到来了，她一袭珊瑚红细丝凤裳，素净的红狐皮披肩裹在肩膀，指甲以凤仙花汁子染得猩红，一身火红色妖艳如烧。
乔钺的言下之意，如果容妆此时出了甚么事，太后休想离开干系。
太后走上来，凤髻上的明金嵌红玉步摇粼粼颤抖，她傲然笑道：“皇上在写甚么，写的这么出神，竟连哀家来了也不晓得？”
“朕在谈笑，莫非太后听不出？”乔钺幽幽嘲笑，“太后并非命比纸薄之人，又怎会不如一张纸，莫非太后不是如许感觉？”
太后用心咬深了‘重’之字眼，眼里了然的看着乔钺，眼角被浓厚脂粉袒护的细细纹路皆攀上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