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阿兴应时赴了约。
长夜漫漫,待得天刚蒙亮,北冥风这才抽身拜别。
阿兴略微抬眼,似仍芥蒂着那日的事情,右手微微抬起,却还未触到面上覆着的轻纱便缓缓垂下。她迈步上前,就着面前添了软垫的圆凳而坐。
夕若烟含笑摆了摆头,单手撑着桌沿,谨慎坐在了铺就鹅毛垫的圆凳上:“不消去知会她了,我已经好了很多了,犯不着再让她担忧。”何况禁虎帐是阿洛在统辖,云笙畴昔,天然是去找他的,她又何必那么没有眼力见呢?
夕若烟如有所思,如葱管般的玉指悄悄敲击着桌面,长长羽睫覆下一层暗影,她面无神采的开了口:“你说得很对,分毫不差。只不过,并非是隔年埋在花树下的雪水,而是凌晨庆儿去花树上收来的露水,虽不及雪水甜美,却多了一分清爽。”
“这……”
庆儿的话听在耳中,夕若烟如有所思,半晌后才低低应了声“好”。
复也执起琉璃盏,轻纱之下,面色业已较着和缓:“夕太医言重了,小事一桩,阿兴早已不放在心上。”
一手微微挑开覆面轻纱,小小抿一口盏中美酒,熟谙的味道满盈在口中,阿兴不觉膛大了双目。
开端四字夕若烟咬得极重,她拿眼看去,阿兴轻纱覆面虽看不清神采,但她已模糊发觉,阿兴严峻了,她的心……也跟着乱了。
“都是些平淡降火的,于主子养伤最是无益。”替夕若烟穿上锦鞋,庆儿这才扶着她徐行走到外间:“今儿个十三公主起得早,本来是想过来看望主子伤势的,但那会儿主子正睡着,公主没有打搅,草草用了早膳便去了禁虎帐。还说,等主子醒后,让奴婢着人去知会一声,她好过来看望。”
庆儿让步,恭迎着阿兴入内。
阿兴迟疑着似不知该如何是好,恰时庆儿已上前来,躬身迎着阿兴。阿兴无法,只能是硬着头皮随庆儿下了明月楼。
庆儿也瞧出了她表情不错,满头的阴霾顿时消逝,含笑着将一碗碧粳粥舀好递到她面前:“本来再好的良药,竟是比不过有人的三两句甘言啊!”
垂下的目光适时掩去了里头的情素,阿兴黯然垂了手,思路早已不知随其味飘向了那边。少顷,她喃喃间开了口:“是梅子茶,取了隔年埋在花树下的雪水烹调。雪水又是无根之水,清甜洁净,埋在梅花树下一整年,汲取了梅花的淡淡暗香,烹出的梅子茶才会在酸甜中多了一份芳香。”
夕若烟靠近,温热的气味吐气如兰,却模糊间带了股不容人辩驳的气势,直直压得阿兴有些喘不过气来。
夕若烟号召着阿兴用点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闲话起来:“提及来,我与师兄也有三年多没有见面了,却未曾推测,今次见面,不但没成心猜中的相逢高兴,反倒是生了一些嫌隙来,倒是冷淡了很多。”言罢,垂下的眸光中多少落寞闪现,似真在为那日之事形成的结果可惜不已。
庆儿成心打趣,夕若烟脸颊泛红,却并不辩驳。
夕若烟恍然未见,执起琉璃盏朝她举了举:“阿兴女人,前次的事情是我不好,在此,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了。”也不待她回应,夕若烟已抬头喝下,眉眼弯弯,笑得尤其亲和。
“别的,阿兴赴约,师兄必然会伴随。届时他们入宫后,你传达旨意,说皇上另有要事要同师兄商讨,请他当即赶往太和殿。”夕若烟缓缓勾唇:“师兄即使不肯,但圣意不成违,他不敢不去。”
夕若烟点头,恍然间换上巧笑,似方才之事不过如云烟,随风即散:“阿兴女人真是聪明,浅尝就能品出其中滋味。这个别例,还是小时候一名姐姐教给我的,我还觉得,这天底下就我们俩晓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