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娘子”行至梯口，远了望着地下的血水，再看看面色惨白的春晓，讶异说道：“你这又是何必来，伤成如许，如何说也得闹上一场温病，便是如此折腾，也不免要捱上几日的。你若不肯刻苦，我到时抓上几付汤药给你吃了便是……”
春晓将笔撂下，无法回道：“姐姐，并非春晓成心坦白，但我只知他住在都城，至于街巷方位，倒是一概不知……”
忆起陈松朗过往的温存体贴、一言一笑，春晓只觉身上的痛苦都仿佛减轻了几分，不由展颜笑道：“是，他对我很好……”
“妙手娘子”站在原地，眼中神采变幻，沉吟半晌，幽幽问道：“阿谁男人，他先前对你很好么？”
“妙手娘子”点头撇嘴，回身从桌上拿来纸笔，慎重放在春晓面前：“今后？女人还是莫说这些大话吧。这女人出产，与闯鬼门关无异，今后你生这小孽障时，如果一下子便放手去了，那男人可会认账么？废话少说，先写份字据让我收着是端庄。”
此时忽听楼梯轻响，春晓却已没有睁眼细看的力量，只是倚在墙上不住喘气。
春晓将药膏接在手中，只见它盛装在一只圆圆的银盒以内，膏体蜡黄，油亮细致，靠近轻嗅，只要些草木的暗香之气，却并无半点药味，心中高兴，待要伸谢，“妙手娘子”却快步走下楼梯，独自去了。
“妙手娘子”面露不悦，却还是停下脚步，颠末方才一番折腾，春晓又累又痛，已是盗汗涔涔，此时强笑着求道：“姐姐，劳烦你稍后取些剪刀针线，另有干净布巾，针和剪刀在火上略燎一燎，棉线和布巾在水中煮开……”
“妙手娘子”怔怔望着春晓很久，开口涩然说道：“你长得真美，比我年青时，还要美上很多……”
春晓苦笑着提起笔来，略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一张欠条，写到所欠数量处，“妙手娘子”插出去讲道：“我不贪婪，就先写一百两罢。”
“妙手娘子”闻言一惊，回身盯着春晓看了半晌，皱眉说道：“用针线缝合？你如何会有如许的古怪动机？”
这一日，算算光阴已满，春晓向“妙手娘子”要来剪刀，正筹算将伤处的棉线拆去，忽听楼下传来一个焦心女声：“妙姑姑！妙姑姑在家吗？”
春晓此时已知这“妙手娘子”固然年长，心性却率坦直真，正如孩童普通，便顾自移到床边，将那块干净布巾用力扯成两半，然后端起已然凉透的开水，伸出伤腿，谨慎翼翼地冲刷起来。
听到“都城”二字，“妙手娘子”刹时变了神采，稍停半晌，竟然回身径直下了楼，将一头雾水的春晓丢在原地。
“妙手娘子”望着满头盗汗、面上却暴露和顺笑意的春晓，几次张口，却都欲言又止，只是哈腰清算了剪刀针线，行至梯口，又转回身来，指着床边的一串铜铃说道：“你是叫'春晓'吧，春晓妹子，你方才受了那么多苦，待会儿如果肚饿，只需摇摇这铜铃，我天然会来看你。”
一边冲刷，春晓一边用此中的一半布巾拭去滴下的污物血水，她强忍剧痛，几次冲刷数遍，将伤口表里都清理洁净，这才放动手中器物，伏在榻上掩开口唇，死力忍住将近脱口而出的痛呼和嗟叹。
春晓还要解释，她却已经轻笑出声：“好，好，此事听来甚是风趣，我就临时帮你这个忙罢。”
春晓洗过双手，拈起布巾一角，将针尖擦拭洁净，随后穿上棉线，靠近灯下缝合起来。
正思忖间，“妙手娘子”已然等得不耐，她霍然起家，愤怒说道：“你此人当真不知好歹，亏我还特地取了这'顺心散'出来，换了旁人，莫说白送，就是给我十两银子，我也一定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