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动,她在等。
月娘仓促出去,取出帕仔细细的替青莞擦拭。
她抬头而倒。一声吼,吼不出腔中悲怒,却吼尽此生痛恨。
漂亮的男人飞骑而来,却止步于数丈外,一双腐败冷僻的眼,映着火光,幽幽直视着她,波澜无痕。
“六蜜斯真不幸,活死人一样的躺了三个月,这府里连个问信的人都没有。”
“钱福,蜜斯何时才气醒来?”
她微微失神了半晌,摆布打量这副面孔。
月娘一手汤勺,一手湿帕,汤药刚入口,湿帕便擦上去。
仍然是容如霜雪,语气如冰。
“蜜斯,别想太多,天无绝人之路,奴婢和钱福搏命也护着蜜斯。”
这一瞬,人间万般铅华,再难掩她脸上那份落寂。
“表妹何其无辜?”青莞咬牙道。
“蜜斯,你听听,二奶奶才走三个月,新坟的土还是潮的,二爷就娶了新二奶奶,真真是绝情啊!”
月娘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落在地。
钱福眸然一暗,厉声道:“扶蜜斯上床,我要行针,快!”
腊月初八,黄道谷旦。
月娘手心湿滑一片,颤着声摸索道:“你……你……是不是……蜜斯?”
月娘垂垂哽咽。
钱福收了银针,悄悄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看蜜斯是不可了。”
月娘心中一凛,手上用力,抱蜜斯上床。
“都忙着迎娶郡主呢,谁还耐烦她。”
火光漫了天光,漫了眼;漫了六合,漫了人间。
月娘握着蜜斯的手,泣不成声道:“老天有眼啊,必然是二奶奶在天之灵,保佑了蜜斯。”
声音不大,却如一道响雷清楚的划过屋中人的耳畔。
男人的弓还在手里。
“月娘啊,蜜斯喝的是销魂散,便是老爷活着,也将将能吊住一口气。”
一双吵嘴清楚的眼睛,缓缓展开。
“钱福――钱福!”
哐嚓一声,铜盘被踢翻,月娘猛的扑到床边,目光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女孩。
她轻叹。
“月娘,我醒了。”
夏季,夜。
伸手摩挲脸颊,镜中的女孩肌肤胜雪,端倪如画,微微上翘的朱唇,娇嗔中带着几分可儿,难掩媚态。
女孩心头一热,大声呼喊男人的姓名。
半盏茶后,有玄色的血顺着十指尖流出,钱福脸露忧色,一屁股跌坐在地,哑声道:“月娘,蜜斯有救了。”
月娘尤自不知,转过身绞了热毛巾想要给蜜斯擦身。
西北角一处僻静的院落,冷僻非常,房门上的白绫将将揭下,两个刚留头的丫环无聊的磕着瓜子,小声扳谈。
“蜜斯不成乱动,断肠散的毒入四经八脉……”
“蜜斯,这些日子多亏了钱福。他奉钱老爷的命,从京里逃出来,摔断了一条腿,给二奶奶报信,可到底是迟了一步……蜜斯啊……你要早点来醒来,再不醒,奴婢可就活不下去了。”
月娘打了个寒噤,看着床上的小儿人,喃喃自语道:“钱福,蜜斯她……到底是谁?”
钱福一瘸一拐冲出去,一惊之下,摔掉了手中的草药。
女孩低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心口的长箭,她茫然抬开端,黑发飘散处,那一箭的风情犹在。
钱福恨恨道:“只怪我来迟一步,若不然……”
如她所愿。
隔着阁房厚重的棉布帘子,声音传进里屋。钱福神采一悲,一跛一跛的走了出去。
一种从未有过的哀痛充满满身,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女孩睫毛微颤,目光落在数丈以外的钱福身上,清一清喉咙道:“钱福,是你救的我?”
青莞缓缓阖上眼睛。
这一世的那些人,那些事,竟然清楚的可骇。
“月娘,我醒了。”女孩端倪流转之际,红唇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