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夏季,谢茂衣冠多平淡素雅,本日愈发寡淡,素衣玉饰,常用的折扇因扇坠挂着一枚红宝,也被他弃之不消。漱口以后,谢茂饮了一盏薄粥,搭着一碟子菌菇杂蔬,素得赵从贵内心忧愁,王爷这是如何了?
容庆咯咯咬着牙, 半天赋说道:“家父少时与杨靖同在建云书院上学,偶有嫌隙。”
才用了朝食,就有宫中寺人来传旨:“着信王谢茂马上进宫。”
谢茂当然不能跟容庆说,你留意天子明察秋毫为民做主,天子多数感觉你拿屎糊他脸真的很烦。这一种近乎轻视讽刺的测度上意,他只能死死掩在心底,连淑太妃都不能说。
――这事儿,可比杨靖逼|奸不遂、残杀朝廷命官还来得可骇。
在场合有人都不由为容庆口诉的景象心惊,七品官不算甚么,圣京西市掉一块招牌下来,如何也得砸着一个。但是,京中散官与处所县令又不不异。县令虽小,倒是代天牧守一方。京中各衙门中6、七品的小官常在天子脚下,多数也就是大朝会时远远地给天子磕个头。谢朝的每一任县令,在到差前后都要和天子伶仃奏对,殷殷恳谈。
“也罢。你有难言之隐,不肯说此前的来源,那就不说了。我倒是信赖你的说辞,可我信赖不敷。――你有证据吗?”谢茂又问。
“行了行了别磕了,待会儿还睡觉呢,闹得一地板血,招苍蝇。你这事儿吧,孤晓得了,若你所言不虚,杨靖、简薛,有一个算一个,需求他二人伏法授首。”谢茂一只手指渐渐地在榻沿上敲击,“不过嘛,具折告状这个事儿……行不通。”
落到刑案上,最紧急的办法便是慎用斩刑。――打了这么多年仗,到处都缺人丁,鼓励晚婚早育是一个别例,少杀几个犯人也是体例,毕竟斩首示众也只能肥田,极刑犯不判死,留着去晒盐挖矿干点体力活,也是为谢朝乱世发光发热嘛。
跪在殿外的皇二子谢沐一跃而起,冲进殿来指着谢茂怒骂:“你还敢问如何了?若不是你在理殛毙承恩侯世子,母后岂会一病不起!五弟也因你下狱,母后就是被你气死的!”
仲夏夜里,蝉鸣灯热。
要真像容庆所说的那样,杨靖在办这件事上如许明目张胆、近乎傻逼,查出证据是不难的。难的是,……有没有人敢去查?查了又敢不敢照实上奏?这件事可骇之处,不在于杨家外戚的权势,也不在于案子本身庞大难破,而是,它所能形成的政治影响。
眼瞅着信王一个虎扑就往皇后梓宫上撞,守在灵前的礼部、太常寺官员,打动手的寺人,全都吓得神采煞白,七手八脚把信王拽住:“王爷不成!不成啊!”这如果让信王把皇后梓宫撞个趔趄,他们全得陪葬!
换言之,全部谢朝几十年里触及性命的案子,谢茂全都看过一遍。
容庆气恨难平,满目血泪,冲着谢茂咚咚叩首:“十一王!冤枉啊!”
宫中已是一片缟素。
天灵灵地灵灵月半出鬼门 惶恐失措的杨靖不愧是干好事的祖宗, 见此景象, 不但没有落荒而逃, 反而沉着下来叮咛仆人豪奴,一鼓作气把县衙里统统人都屠了!李护一家二十三口, 县衙附贰小吏衙差总计六十七口,尽数被杀。
唯有谢茂神采稳定,沉吟道:“此事我得细心想一想。”
按照谢茂对他大哥谢芝的体味,一本奏上去,天子留中不发是客气的。真把天子惹急了,他就敢把证据直接烧了,证人砍了,再问你一句,空口无凭,以何为证?攀污皇亲,剑指东宫,用心谋逆,罪当诛族。生生冤死你!
他想的是别的一件事。
谢茂冲撞几次没法突围,掉头要去哭他皇兄:“哥,你说话!我阿嫂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