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了其他几个差役一声,他立即一溜烟地往县署内跑去。转过几个门头,到了一处清幽的角门跟前,他对侍立着的一个仆人通报了一声,未几时,就只见登封令崔韪之身边的一个亲信从者崔圆眉头紧皱地从小径绝顶出来了。
话音刚落,门内便传来了一个声音:“七叔!”
登封县城是河南府所辖的一座大城,城中南北东西分开成好些坊,东西南北各条大街都是通衢大道,除却行人车马以外,看不到一个摆摊发卖的人。高高的坊墙粉饰住了往坊中窥视的视野,每个坊门都有人巡查看管。一起直到城中东北的坊市,一股喧哗方才劈面而来。
这还是杜士仪第一次进登封县城。
说话间,中间也有一个拎着空米袋过来的中年人插话道:“捕蝗有甚么用,杀了一万另有千千万万,何况这些蝗子通天上神明,擅杀是要背罪恶的!这不,县署那儿已经张贴书记好几日了,倒是无人回声,连县署的差役都避之如蛇蝎。传闻朝廷又派了捕蝗使到诸州监督捕蝗,汴州倪使君拒而不纳,我们崔明府说不定也在头大呢!”
坊市中不但有发卖生果的平常农夫,也有货卖丝绸绢帛的大贾,乃至偶尔可见深目高鼻的胡商,各色货色摆满了货架,很多店家还扯开了喉咙呼喊叫卖,看似沸反盈天热热烈闹。但是,杜士仪却重视到,那些看似光鲜的铺子倒是门可罗雀,而几家挂着米面招牌的店家倒是大排长龙,吵吵嚷嚷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闻声。当他微微皱眉带着田陌走近此中一家店的时候,就闻声外头列队的人俄然骚动了起来。
登封令崔韪之本年已经四十出头,出身清河崔氏,以门荫退隐,十几年熬到了现在这秩位,正应了和考评一样的中平二字。正在接待高朋的他看到崔圆进门以后连连打眼色,少不得找了个借口临时出了屋子。当崔圆谨慎翼翼地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原有些恼火的他立时眼睛一亮,随即不假思考地开口说道:“你先把人请到偏厅等待,回甲等我的叮咛宣进。”
“如何又卖完了!”
方才杜士仪在书记栏之前逗留的时候,那中年差役就已经重视到了他,现在听其说出了如此一番话,他顿时更加惊奇了起来。本想再刺探几句,可当发明肤色乌黑的田陌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身后,他立时换上了满脸笑容,连连点头承诺道:“请小郎君在此稍候,某这就前去禀报!”
听到这七嘴八舌的话语声,杜士仪沉吟半晌便低声叮咛田陌在中间等着,随即含笑走上前去,迎上前去冲一个点头感喟朝这边走来的老者拱了拱手道:“老丈,敢问这米行本日是不卖粟米了吗?”
田陌讶异地瞪大了眼睛:“郎君,娘子不是说,我力量大,让我背个一石粮食归去的吗?”
登封县间隔洛阳不过数百里,原名嵩阳,最风景的时候是在高宗和武后君临天下那些年,这伉俪两代君主前后在嵩山造起奉天宫和三阳宫,以作为登山封禅时居住。现在时过境迁,两座离宫固然年年补葺,但却再也没了仆人。再加上当明天子即位以后毁金玉倡俭仆,连带登封县署也已经有两年没补葺过了,曾经气度的门楼和高墙,现在也暴露了班驳老旧的颓势。
“明公道在见东都来的高朋,何事惊扰?”
“听那几个读书的郎君说,蝗灾主失德,不是人力能够压下的。客岁硬是捕杀飞蝗,老天大怒,以是本年又降下如许的灾害!与其还和客岁一样,还不如好好去祭奠祭奠八蜡庙,求八蜡神多多体恤体恤我们……”
“客岁蝗灾才好不轻易压下去,本年又是飞蝗成灾,这老天爷还给不给人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