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王守贞把话说完,王毛仲就怒不成遏地说道:“我在万年县试时就打过号召,务必抬高他的名次,如此他就算应京兆府试,必然名声一落千丈,此后就再不敷为患,可谁晓得那郭荃竟是判了他第一!要不是你这一闹,他在京兆府试也一定能入品级,各家本年谁没有想走进士科的杰出后辈,哪能便宜了他一个父母双亡家道中落的?可现在倒好,他反而名声更上一层楼,现在那个不知他府试第一场第二场冠绝全场?哼,我已经对于奉睇过话了,毫不放他入品级,至于这场官司,只要肖乐聪明些,不是翻不过来,到时候他可否插手来岁省试还一定可知!”
一口气怒斥了一通,他又恶狠狠地骂道:“并且,那杜十九那里只是戋戋白身人!城南韦杜旧地,贤人在藩邸时也常常微服前去玩耍,更何况那是关中士族,要对于这类人只要找机遇一击中的,现在打了结没打死,反而还惹得一身骚,你这的确是丢尽了王家的脸!”
夫君既然暂息雷霆之怒,虢国夫人郭氏心头松了一口气,倒是放开王毛仲,仓猝到了浑身衣裳都被鞭子抽破,头脸尽是伤痕的宗子身侧,又是怜惜又是抱怨地说道:“大郎,你究竟做了甚么错事,竟然让你阿爷生如许大的气!还不从速向你阿爷认个错!”
见下头郭夫人和王守贞母子面色大变,王毛仲也懒得对他们多说,撂下人就径直起家出了屋子。他一面调派人去见葛福顺报信,一面令人备马,但是,比及了京兆府廨,他却惊诧得知,杜士仪竟已经从辅兴坊玉真观折了返来,现在正在见京兆尹源乾曜!
“源乾曜不哼不哈,只是不肯意惹事,那是一等一的老狐狸,他把苦主和肖乐那帮人直接往牢里一扔,就都撂给司法参军事岑其去审了,你阿爷我要不是得了外线通风报信,及时让人给肖乐带话,让他给我死死闭嘴,你还觉得你会这么清闲?”王毛仲恨铁不成钢地一脚把人踢开,随即才恼火地说道,“自从跟了贤人,我还没有这般捉襟见肘的时候,都是为了你这小儿!”
杜士仪送走玉真公主和杜十三娘,便拿准了主张,从辅兴坊玉真观折回径直又去请见源乾曜,所持的倒是杜思温的名刺。若非如此,纵使他再小驰名誉,也决计见不到曾经当过一任宰相的源乾曜。
“消气?如果消气,我也不消鞭子,直接一剑刺死他才痛快!我这个当阿爷的多年来兢兢业业,谁不爱护,就毁在这黄口小儿手上了!”
“大将军。”
这时候,此前那迎候的京兆府小吏赶紧解释道:“大将军,是京兆府试第三场的收卷时候到了!”
西南隅便是开府仪同三司姚崇的宅邸,屋宇都为官造,都丽堂皇,因姚崇家小都在东都慈惠坊,为相期间在长安并无宅邸,因而罢相以后天子钦赐了这么一座家业,大家皆道是恩宠。而坊中又有承平公主旧宅,当年赐死以后,李隆基就将其赏赐给了现在的安西副都护郭虔瓘。就连高力士亦是有御赐宅邸在此坊中,虽常日少有闲工夫出宫在此居住,却也蓄养了数十家奴。但是,位于郭宅以北,却另有别的一座豪奢不下姚崇那官造宅邸的豪宅,且相较姚崇的日落西山,宅仆人倒是恩宠正隆。
王毛仲肝火冲冲地丢下鞭子,竟真的四周找寻起剑来。见他动了真火,虢国夫人郭氏一时面色大变,仓猝丢下儿子上前抱住他的大腿,苦苦要求道:“大郎是你我的宗子,多年来读书习武,就连贤人亦是嘉许他勇武类你!做错甚么你要打要骂都行,有甚么启事何必如许出气,说出来他也好改过!”
这会儿,这位恩宠正隆的仆人倒是恶狠狠地瞪着伏跪在面前的宗子,神采气得发青。俄然,他暴起一脚重重把人踹倒在地,随即提起手中马鞭子便兜头兜脸地朝着人重重抽打了下去。一时候,只听噼里啪啦的鞭子着肉声不断于耳,而那伏地的人倒是始终咬牙一声不吭。终究,一旁站着的妇人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前去以身将人护在身下,这才哀号道:“就算大郎举止恰当,经验一二也就是了,莫非非得要打死他才气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