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士仪这折腾二字可谓是深得民气。之前那一场大乱就已经够折腾了,谁晓得奉旨而来的王怡竟是没有最折腾,只要更折腾,这些不幸留守官员的心本来就七上八下,那里经得起这位拔出萝卜带出泥不说,还要狠狠在萝卜坑里细心挖一挖,看看可另有没有遗漏的根须,没有遗漏也要把中间的萝卜给捎带上!因而,万年令韦拯非论是出于杜士仪昔日下属的态度,还是身为万年县长官的态度,当即第一个拥戴。
因此,听到这个数字,京兆尹孟温礼立时又惊又怒:“王大尹莫非筹算把这一百余人全都当作谋逆罪论处?”
但是,在这类生硬的氛围中,早已知情的杜士仪涓滴不惧地嘲笑道:“王大尹这说法的确是欲加上罪,何患无辞!须知权家和李家都是一时官宦王谢,姻亲以外,来往的亲朋天然很多!相互都是公卿,礼尚来往,如果单单因为这些就入报酬罪,那有几家能够置身事外?我还是那句话,贤人派我等来长安,是安抚,而不是折腾!”
见王怡面色阴沉不说话,杜士仪便又进步了声音:“贤人令王大尹从洛阳疾赶到长安,是为了安抚官民,案子已经出了,不过善后罢了。倘若由此被人曲解贤人之意是整肃长安城高低官民,莫非王大尹就承担得起这个职责?”
目睹得孟温礼和王怡这一对京兆尹和河南尹竟是争了个针尖对麦芒,其别人很有一种插不进嘴的感受。可当王怡振振有词地将杀一儆百挂在了嘴边时,杜士仪终究瞅准了空子,突如其来地出言说道:“王大尹既然说是杀一儆百,那便显而易见,这谋逆之罪,有一和百的别离。倘若首恶和主谋全都是一个措置,那正如孟公之前所言,长安城中十室九空!谋逆者,除却父子皆斩以外,妻女祖孙兄弟姊妹全数没官,伯叔父以及兄弟之子流三千里,照此办理,长安城中要少多少户人家,王大尹应当算得出来,而这些人家的姻亲朋人,又是多少家?”
此话一出,王怡清清楚楚地看到,下头众官一时尽皆色变,他晓得本身这一招杀手锏终因而见效了,当即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和姜皎之子姜度本有友情,此前封还制书自夸为公心,但你真的敢说没有涓滴私谊在此中?此番长安城中权楚璧等人谋逆造反,内里有人供述,楚国公姜皎曾经与权楚璧见过数次,权楚璧更与姜家有款项来往,此事本府已经详细陈情禀报了贤人!”
值此长安城中上高低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际,杜士仪既然被王怡派去巡查全城安抚官民,那位河南尹又不准流言流言再行漫衍,他便切实在实亲身上阵。次日一大朝晨,他就先去了卢国公权家,却发明外头兵员看得严严实实,纵使他亦拦在门外。他却也不泄气,顺次遵循名单去了其他各家,成果无一例外全都是门外兵卒林立。
因而,他去京兆府廨见了孟温礼以后,获得了这位京兆尹首肯,便大笔一挥写下了一篇榜文,然后立时候印出来,一时候张贴得满城都是。榜文上的内容很简朴,凡是有亲朋牵涉到此次的大逆案子,求诉无门的,全都能够在榜文下投书,他将亲身与见安抚。
本日云集于此的官员全都晓得王怡左一个右一个一向在抓人,那些收监的屯营兵就没有一个放出来不说,接下来还一向在陆连续续往里头抓人,据传言说,这大理寺的缧绁都已经被填满了――毕竟大理寺复核天下刑案,纵使偶尔也有案子需求押送犯人进京来重审,但那是极个别环境,那里像这一次那般数量庞大?
只不过杜士仪再冒死,也不至于和王怡似的没日没夜审案,每天早晨都有夜禁,他甚么事情都干不了,天然早早上床寝息养精蓄锐,预备来日再不厌其烦地对人说法规讲情面耐烦听取各种诉求……几日下来,当他喉咙几近于沙哑,面上也充满了怠倦,长安城中本来躁动不安的民气,在王怡的不懈抓人,他的不懈安抚下,勉强终究摁下去了几分时,他经心炮制的奏疏,以及写给朝中几位要紧高官和玉真公主金仙公主的私信,也从长安出发送去了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