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神采灰败，死死地望住武敏之，半日没有说话。
武敏之仿佛想起了甚么：“敢问夫人，不知夫人想由谁护送月娘的棺木回洛阳？”
武敏之当没闻声，回身便往楼下走。他走得很快，红色的袍摆高低垂起，如一面旗号在风中乱舞。
武敏之渐渐隧道：“我曾获得一本奇特录，上面提到汉朝王昭君，说是昭君远嫁匈奴客死他乡后，葬在荒凉里，四周都是漫漫黄沙，独她的坟茔上长满了青草。当时我只道有人装神弄鬼。现在看来，不止草木，万物皆有灵，倒是有些信了。”
圣上，呵，月娘曾说，圣上说过，在她面前，他不想当圣上，他只是她的雉奴。月娘遇害当日，圣上的确也曾抱着月娘痛哭，发誓要厚葬她。一贯贤能的皇后天然是没定见，还很热情地唤来了浑仪监监正，命他择个谷旦。
夫人急了，伸手就要去掩武敏之的嘴：“孩儿休得胡说！”
监正说月娘名不正言不顺，万不能入葬皇陵。并且月娘是凶死，怨气凝集冤魂不散，恐风险江山社稷，故不宜顿时落葬，须停灵数载日夜诵经超度......
她劝了这个劝阿谁，看着真反比圣上与皇后更忙些。至于年纪悄悄惨死的女儿，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命”字罢了。
武敏之冷冷地瞟了夫人一眼：“如此说来，这上天也是个不长眼的，好人不得善终，祸害反倒要活千年。”
“我这里留不得夫人，还没问夫人要去那里？”武敏之慎重地礼道。
他的眼中，肝火只是一闪，旋即若无其事加了句：“或者是因月娘走了，带走了这些花木的精气神儿。”
夫人的眼里终究有了泪：“孩儿，我晓得你恨娘，你要娘如何做，你奉告娘……”
夫人的神采好轻易规复了些，咬了咬下唇，深吸了口气，才渐渐隧道：“天然要待圣上与皇后回宫后，让浑仪监择个谷旦，现在却......不决。”
“孩儿本日不是休浴么，你要去那里？”夫人顾不得仪态，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月娘生性仁慈，何曾生过害人之心，在宫中数年，她可曾与哪个妃嫔置过气？江山社稷更是好笑，二圣一贯自夸贤明，怎不摸着知己问问，她可曾过问一句半句政事？
而圣上呢，至高无上的天子，月娘生前，他不能庇护她。月娘身后，他也未能还她公道。
有何不得已？有何委曲？明摆着皇后容不得月娘，皇后要月娘死，皇后要月娘死了也不得安宁。
武敏之不耐烦隧道：“敢问夫人是从洛阳九成宫来的，还是大明宫？敢问夫人是回洛阳九成宫，还是就在大明宫中等待圣驾？”
武敏之淡笑道：“约莫是这园子风水不好吧。”
武敏之闪身躲开了她，仍然冷冷隧道：“老天若真有眼，寻我便是，毫不扳连夫人。夫人自可持续过你的斑斓日子去，至于我......不过与我那不幸的妹子一样，不敢劳动夫人操心。“
他斜眼看着他的母亲，那目光，真是难以言述，一抹清冷的笑意跟着浮上了他的唇角：“夫人何必，如此严峻？”
夫人的目光有些闪动：“孩儿你也晓得，圣上身子不佳，此事全由皇后与太子筹划。圣上......倒没说甚么。”
夫人谨慎地看了儿子一眼，沉默了下来。
他的目光俄然变得热烈起来。
夫人哀痛地叫道：“孩儿……”
不过细心想想，他这母亲，空有如花仙颜，仿佛从未活得明白过。在她，过一日便是一日，有一日的繁华繁华便享用一日，她那里有空去想这些事理？那里想获得这些事理？
“孩儿……”夫人仿佛想说甚么，张了张嘴，却甚么也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