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踌躇道:“政事繁忙,我不能久留,可贵本日有闲,还是多陪陪姊姊的好。”
荣国夫人道:“可不是。提及来,这些年,他母子二人虽同在京中,却可贵聚在一处。我虽未明言,却一向心胸惭愧。”
都这般时候了,莫非宫中出了大事?屋里三人虽未言语,却俱都一惊。
皇后终究一笑:“他们母子若能前嫌尽释,姊姊也可放下一桩苦衷,倒算因祸得福了。”
她叹了一声,“宫中的太医都无计可施,市坊的名医又能如何?不过,总归是他一片孝心,我也不好硬拦。”
“谢皇后。”武敏之道。
皇后一笑,正要回话,屋外俄然传来了脚步声。俩人一起抬眸望向门口,快步走出去的,可不恰是武敏之?
皇后沉吟很久,终究道:“也好。”她举步欲走,又停了下来,“可真是累胡涂了,几乎忘了,敏之,方才娘说,你去市坊寻名医了,不知可有动静?”
武敏之应了声:“是。”
她抬眸望向里间,沉默很久,凄然道:“媚娘,娘老了,畴前那些争强好胜的心性全没了。所图的,不过是你与顺娘安康安乐,孙子辈都奔个好出息。现在你这一脉,显见得用不着娘操心了。可顺娘一脉,本来便人丁不旺,更死的死,病的病,唯一健全的敏之,也不知将来是何结局。怎不让娘悲伤?你姊姊复苏时,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说,她此生足矣,虽死无憾,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敏之。”
见皇后久久不语,她内心打鼓,面上却若无其事,又叹了一声:“倒难为这孩子了。”
武敏之虽描述蕉萃,连唇色都有些泛白,却礼节殷勤,前后见过了皇后与荣国夫人。
皇后道:“正巧,太医已为姊姊诊过脉了,现在他正在小厨房,亲身守着婢女煎药。你约莫还没见着他,恰是与你私交甚笃的乔太医。不然,我也不能未与你筹议,便私行带了他同来。我的主张,敏之若无贰言,不如让他留在府中为姊姊诊治,待姊姊大好了,再回宫不迟。不知你意下如何?”
她出了会儿神。皇后知她意义,却并不接话。
武敏之黯然点头。
贰内心一片茫乱,得空细想,躬身礼道:“敏之......但凭皇后叮咛。”他虽面无神采,声音却不自发地比常日和顺了些。
皇后与荣国夫人脸上的忧色更甚。
皇后踌躇半日,细细地叮咛了武敏之一番,又回阁房陪了韩国夫人少顷,终究启驾回宫了。
宫婢应了声是,领命去了。
皇后本来是要急着回宫的,此时晓得了原委,反倒踌躇起来。她笑道:“安定高句丽是太宗文天子遗言,现在总算得偿所愿,的确是天大的丧事。献俘虽是大事,不过,却也不急在这一时。圣上想是过分高兴,竟又这般孩子气起来。窦内侍,你回宫复命,就说韩国夫人身材未见好转,我放心不下,彻夜要陪着姊姊,明日再回宫商讨不迟。”
所幸窦内侍带来的是大好动静:行军道总管李懋公八百里加急送来了好动静,大唐军队安定了高句丽,已在班师途中,贤人镇静难耐,要皇后马上回宫,共商献俘大计。
武敏之想起她方才说的光荣娘是病在本身府中的话,心中不觉又是一刺。
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罢了,生老病死,原是必定,非人力可违,你也不要过分自责。”
皇后又道:“这几日,好好守着你娘吧,不消上朝了。”
皇后看了武敏之半日,叹了一声:“敏之,我知你孝敬。但你日夜守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这里有大夫及婢女照顾,你还是去歇着吧。你累成这般模样,倘若姊姊醒来瞥见,岂不心疼?只怕更添了病势,反倒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