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轻咳一声，拱了拱手道：“小子跟李北海素未了解。”
“哦？”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恬然笑道：“为甚么？”
“唔……”老者略一思考，笑着答道：“此画笔法雄奇简练，线条硬劲。而布局上虽范围于边角一隅，却有以偏概全，小中见大的妙处。此画的风景近山参天，远山则低，倒是予人一种玩味不尽的意趣。”
“老丈过奖了。”谢云拱手一揖，浅笑着问道：“老丈方才说怪哉，不知何意？”
老者又将目光逗留在那张画上，沉声问道：“小友既然擅画山川，又可知当世山川画成绩最高者是何人？”
“画面繁复么？”老者思考好久，终究冷静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老夫的笔力既不及家父，画意也稍逊王摩诘一筹。王摩诘冰魂素魄，其画出尘不染，反倒是老夫有点着相了……”
只是李思训固然号称“山川画宗”，其笔法却没有吴道子纯熟。当年两人曾一起在大同殿画嘉陵江山川，吴道子凝神挥笔一日而成。而李思训固然画得也非常奇妙，倒是数月方毕，明显不如吴道玄画得又快又好。
谢云眉头一皱，内心暗道：“我在此作画，不过是想弄点钱路罢了。在这个重武轻文的期间，当个画家又有甚么出头之路……”内心固然这么想，嘴上却还是客气道：“多谢老丈指导。”
这对父子本是李唐皇亲，又都是妙极丹青。后代所说的青绿著色山川，传闻就是从这对父子而来。在《唐朝名画录》里，李思训的画格被列为“神品下”，而李昭道的画格被列为“妙品上”。至于李昭道的儿子李凑，一样被列入“能品下”的画格。祖孙三代皆是丹青大师，也是一时嘉话。
谢云淡淡道：“现在大李将军已经去世，而小李将军却不是当今山川画成就最高的。”
老者看出谢云的言不由衷，指着他笑骂道：“好你个小子，明显对老夫的话不觉得然，却要装出一副昂首服从的模样。所谓诲尔谆谆，听我藐藐，说的便是你这类人。”
当今山川画成绩最高的人？谢云眉毛微微皱着，思考好久后，嘿嘿笑道：“吴道子穷丹青之妙，被称为‘画圣’。。人言吴带当风，其人该当是第一吧。”
老者点点头，却指着画上那首诗，喃喃念叨：“公主当年欲占春，故将台榭压城闉。欲知前面花多少，直到南山不属人。这首诗是写承平公主的山庄么？”
谢云脸上阴晴不定的神采，被老者看的很清楚。他眉舒目展，笑了笑道：“你的画意独辟门路，画风别开生面。若能潜下心来闭门苦练，假以光阴，你的丹青技艺必可大成。”
谢云身子一动，很有些内疚不安。
“你持续说下去……”老者悄悄地笑了，像一抹淡淡的霞光从他嘴角上飘了畴昔。
“哦？”老者眉毛一挑，猜疑地看着谢云道：“老夫看你诗上的笔意顿挫起伏，书法气势奇伟，倒颇得李邕之妙。”
最后是能品。能品上有陈谭等六人。能品中有杨辨等二十八人。能品下则是黄谔等二十六人。
别的这对父子另有别的一个身份。大李将军李思训，是当今权相李林甫的亲伯父。而小李将军李昭道，则是李林甫的堂兄弟。李林甫固然被人耻笑为不学无术，但实在丹青、乐律成就颇高。由此可见，李唐皇室的团体文明程度也是颇高。
这个排名非常刻薄，很多成就颇高的唐朝画家都没有被列入此中。至于九品以外，尚且另有亲王品以及逸品之分。
“小李将军画面很有繁复，这一点不如非乃父。”谢云不假思考地答复道：“当今画坛除了吴道子以外，山川画当以王维王摩诘程度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