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修拉着她的手道:“澄儿, 你如何不说话?”
马车到了大明门,文武百官均需上马下轿。三丈高的朱红宫墙,连绵不见绝顶。玉带般的护城河,环城而过,将布衣与这座巍峨绚丽的紫禁城隔断开。
端妃上前密切地挽着若澄的手臂道:“澄儿,皇上等待多时了,你快出来吧。”
朱翊深安静地移开目光:“昨夜朕梦见母亲,她问起你的近况,朕竟答不上来……叶明修待你好么?”
叶明修看着她的背影,沉吟了半晌,才肃容往前朝走去。
叶明修先上马车,然后伸手扶老婆下来,早有带路的寺人在那边等待。叶明修举步要走,又转过身整了整沈若澄的霞帔和金冠,脸上带笑道:“路滑,走得谨慎些。等前朝的事忙完了,我便接你回家。”
李怀恩立即去搬了瓷绣墩过来,却踌躇该放在那里。直到朱翊深收回不耐的一声,他才从速搬到龙塌旁,请若澄畴昔坐。若澄谢恩以后坐下来,手严峻地攥在一起。
她俄然出现一阵心伤,起家施礼,声音很低:“皇上多保重龙体,不然太后在地府之下也不会放心。臣妇帮不上您甚么,唯有日日诵经,祷告您安康。”
说完,端妃看向身侧的李怀恩,李怀恩赶紧应了一声:“皇后娘娘,的确是皇上的意义。”
这时,小寺人从门外跑出去,说人已经到了。
李怀恩躬身回道:“刚得了信儿,淑人正往这边来。”
朱翊深躺在龙塌上,闭着眼睛,身上盖着团龙纹的锦被。若澄不敢乱看,只走到离龙塌几步远的处所站定。她记得前一次见天子,还是在本年端五的宫中大宴上。当时的天子虽与她隔着人海,倒是天姿严肃,英伟不凡。
五年前, 泰兴帝杀了亲侄永明帝即位, 继位之初还诛了很多拥戴永明帝的大臣,北镇抚司的昭狱里也是冤魂无数。当时的都城可谓血流成河,大家自危。这几年,泰兴帝的脾气更加寡淡多疑,畴前跟随他的旧人大多因他的猜忌而流徙或是下狱,朝堂表里无人不惧。
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戴着?
“嘘!你有几个脑袋,敢说这话!”
若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终究还是大着胆量望了他一眼。他恰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如刀凿的表面,眉似浓墨,眉宇间曾是杀伐定夺的帝王气势,现在却有种豪杰末路的悲惨。
东暖阁里铺着地毡,底下有火炕,比外头和缓很多,但铜掐丝珐琅的四方火盆里还是烧着红萝炭。氛围中有一股龙涎和松枝异化的浓厚香味。
天子没有说话,仿佛并不对劲她的说辞。
端妃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后恕罪。昨日臣妾服侍皇上汤药的时候,皇上提起孝贤太后,说澄儿之前养在太后身边,两人有兄妹的情分在,只是好久未见了,想见她一面。当时李公公也在的。”
若澄进到殿中,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立即向皇后施礼。统统的目光都集合在她身上,带着核阅或是冷傲。皇城表里皆知,首辅叶明修的夫人艳冠都城。有几位太医是第一次见到她,顿时惊为天人。
“朕有些累了,你归去吧。”朱翊深摆了摆手,怠倦地闭上双眼。
“回皇上的话,叶大人待臣妇很好。”若澄尽量稳住声音回道。
苏皇后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端妃,你好大的胆量,是谁让你自作主张叫她来的?你觉得这乾清宫是甚么处所?”
朱翊深抬手让李怀恩和殿内诸人都退出去,侧头看了看。纵使离得这么近,他的视野还是恍惚,只能模糊看到人的表面,却看不清她的眉眼。当年王府里的小团子,早就长成了闻名都城的大美人。可他已好久未见她,几近忘了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