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仁上书言:“天下郡太守多为奸利,三河尤甚,臣请先刺举三河。三河太守皆内倚中朱紫,与三私有支属,无所畏惮,宜先正三河以警天下奸吏。”是时河南、河内太守皆御史大夫杜父兄后辈也,河东太守石丞相子孙也。是时石氏九报酬二千石,方盛贵。田仁数上书言之。杜大夫及石氏令人谢,谓田少卿曰:“吾非敢有说话也,愿少卿无相诬汙也。”仁已刺三河,三河太守皆下吏诛死。仁还奏事,武帝说,以仁为能不畏彊御,拜仁为丞相司直,威振天下。
鲁相初到,民自言相,讼王取其财物百馀人。田叔取其渠率二十人,各笞五十,馀各搏二十,怒之曰:“王非若主邪?何自敢言若主!”鲁王闻之大惭,发中府钱,使相偿之。相曰:“王自夺之,使相偿之,是王为恶而相为善也。相毋与偿之。”於是王乃尽偿之。
太史公曰:孔子称曰“居是国必闻其政”,田叔之谓乎!义不忘贤,明主之美以救过。仁与余善,余故并论之。
夫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六合之常也。知进而不知退,久乘繁华,祸积为祟。故范蠡之去越,辞不受官位,名传后代,万岁不忘,岂可及哉!掉队者慎戒之。
乃为卫将军舍人,与田仁会,俱为舍人,居门下,同心相爱。此二人家贫,无钱用以事将军家监,家监使养恶齧马。两人同床卧,仁窃言曰:“不知人哉家监也!”任安曰:“将军尚不知人,何乃家监也!”卫将军今后两人过平阳主,主家令两人与骑奴同席而食,此二子拔刀列断席别坐。主家皆怪而恶之,莫敢呵。
厥后有诏募择卫将军舍人觉得郎,将军弃取人中富给者,令具鞍马绛衣玉具剑,欲入奏之。会贤大夫少府赵禹来过卫将军,将军呼所举舍人以示赵禹。赵禹以次问之,十馀人无一人习事有智略者。赵禹曰:“吾闻之,将门之下必有将类。传曰‘不知其君视其所使,不知其子视其所友’。今有诏举将军舍人者,欲以观将军而能得贤者文武之士也。今徒取富人子上之,又无智略,如木偶人衣之绮绣耳,将柰之何?”於是赵禹悉召卫将军舍人百馀人,以次问之,得田仁、任安,曰:“独此两人可耳,馀无可用者。”卫将军见此两人贫,意不平。赵禹去,谓两人曰:“各自具鞍马新绛衣。”两人对曰:“家贫无器具也。”将军怒曰:“今两君家自为贫,何为出此言?鞅鞅如有移德於我者,何也?”将军不得已,上籍以闻。有诏召见卫将军舍人,此二人前见,诏问能略,相推第也。田仁对曰;“提桴鼓立军门,使士大夫乐死战役,仁不及任安。”任安对曰:“夫决怀疑,定是非,辩治官,使百姓无怨心,安不及仁也。”武帝大笑曰:“善。”使任安护北军,使田仁护边田穀於河上。此两人立名天下。
厥后逢太子有兵事,丞相自将兵,使司直主城门。司直觉得太子骨肉之亲,父子之间不甚欲近,去之诸陵过。是时武帝在甘泉,使御史大夫暴君下责丞相“何为纵太子”,丞相对言“使司直部守城门而开太子”。上书以闻,请捕系司直。司直下吏,诛死。
数年,叔以官卒,鲁以百金祠,少子仁不受也,曰:“不以百金伤先人名。”
田叔者,赵陉城人也。其先,齐田氏苗裔也。叔喜剑,学黄老术於乐巨公所。叔为人刻廉自喜,喜游诸公。赵人举之赵相赵午,午言之赵王张敖所,赵王觉得郎中。数岁,切直廉平,赵王贤之,未及迁。
孝文帝既立,召田叔问之曰:“公知天下父老乎?”对曰:“臣何足以知之!”上曰:“公,父老也,宜知之。”叔顿首曰:“故云中守孟舒,父老也。”是时孟舒坐虏大入塞盗劫,云中尤甚,免。上曰:“先帝置孟舒云中十馀年矣,虏曾一人,孟舒不能死守,毋故士卒战死者数百人。父老固杀人乎?公何故言孟舒为父老也?”叔叩首对曰:“是乃孟舒所觉得父老也。夫贯高档谋反,高低明诏,赵有敢随张王,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钳,随张王敖之地点,欲以身故之,岂自知为云中守哉!汉与楚相距,士卒罢敝。匈奴冒顿新服北夷,来为边害,孟舒知士卒罢敝,不忍出言,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弟为兄,以故死者数百人。孟舒岂故驱战之哉!是乃孟舒所觉得父老也。”於是上曰:“贤哉孟舒!”复召孟舒觉得云中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