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见人,度出只不过十5、六岁的少年,套着件一看就不称身的半古道袍,把肥胖的脸颊高高抬起,仿佛故作高深的气度,王安然内心的“神棍”二字就更笃定了,只是想这类所谓的方士,所图不过钱银罢了,倒也免得开罪他,一来闹出事端,再者又会激愤父亲,他也便禁止着骄易的态度,显出些诚恳就教的应酬。
周氏暮年间因为劳苦落下病痛,但因为王久贵起家,她一向也将养得好,汤药未曾断过,病情却没恶化,突而间便卧床不起了,因这伉俪多年一份亲情,王久贵也大觉心焦。
父子两俱信小道长公然是个“高人”。
王久贵虽为富甲,却到底没有甚么深厚的根底,他的发财还真是依托运气为重,故而此人向来就感激彼苍庇护,对于佛、道极其虔诚,又晓得“称心时须早转头”的事理,并无欲望使敷裕进而权贵,也没有效仿某些富贾,腰缠万贯尚不满足,要么费钱买个虚职兼个假官聊以自/慰,要么培养子孙投身科举诡计完整改换门庭,王久贵乃至懒得攀结官员勋贵,又或是布施豪门士人,以求增扩横行的本钱。
把这话说完,莫问再未几留,这下子抬脚落脚都甚利落。
以是在很长一段时候,王久贵最烦心的一件事,竟然是他的一个小孙儿因为太喜甜食,不知将来会不会闹龋齿。
要道长当真没有神通,从那里传闻王家这些隐蔽?更不说竟然能够笃定白氏是服草乌而亡!
王安然是个孝敬孩子,一贯不敢过分违逆父亲,被这一训,也只好抖擞一番精力,彬彬有礼去欢迎被他狐疑为神棍那位来源不明的道长。
王安然心生不平,还想争辩几句,就被王久贵挥挥手直往外赶:“我晓得你是不愤,年年为免粮长,都要被那些官员欺诈,就听我一句劝吧,散财免灾,若舍不得这些小利,指不定就有灭门的大祸,我们是布衣,那里能和官员叛逆气之争?这件事你可必然要沉住气,把那差役,好吃好喝接待着,奉上一分重礼,他天然明白该当如何向知州老爷回话。”
王安然完整被这话震惊在场,一时候也没想着要禁止了,直到他爹心急火燎赶来,却只看到一个呆若木鸡的儿子,急怒攻心斥责不休的时候,王安然这才回过神来,懊丧不已把莫问的话论述一番。
王久贵比来很郁躁。
说着望了望一侧,仿佛公然能瞥见冤魂普通。
王久贵跌足不已,见儿子也是悔之不迭,他倒没再责备,只捂着腮帮哼哼:“别在这儿发楞了,也许那道长并没有走远,还不快些去追,就算追不到,也必须探听着,对了,道长师从清闲仙长,快去探听仙观那边。”
把眼一瞪,粗着声嗓冲宗子吼道:“怔在这里做何,还不快些去请道长出去,往正堂稍候,家里的这些事,可不能张扬出去,惹邻里闲话。”
这道长,不是别人,又是莫问。
王久贵娶妻之时,还没有起家,因为家道贫寒,一文钱的聘金都掏不出来,只好娶了个孀妇,周氏比王久贵年长七岁,两人还是盲婚哑嫁,自是说不上甚么情投意合,因而王久贵起家后,虽说向来没想过休弃荆布之妻,却也前后纳了两房妾室,收了两个侍妾。
家里连生变故,身材又有不适,王久贵还担忧着这也许是更大祸害的前兆,以是就郁躁不安起来。
王安然不像他爹,平常对这些装神弄鬼的游方僧道从不轻信,此时又正积着一肚子脾气,便想喝斥管事两句,令他把那主动登门的神棍赶走,只他才一张嘴,却见老爹赤着脚便跑了出来:“真有道长如许说?快快有请,快快有请,千万不敢怠慢了,我这就换衣,迟些亲身请询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