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是待我真好呀,不但让我留下了宁儿,且还准我再嫁,他安抚我,说要亲身再为我择一夫君。”
堂堂六宫之主的远亲胞妹,竟然屈为后妻?
仿佛不想更多提起,纪夫人感喟一声:“这么说吧,承志年间,朝堂之上莫名其妙就有官员一步登天,也莫名其妙就有官员开罪正法,乃至有的官员,被东、西两厂传唤,就死在里头,也不知是何罪名。唯有赵阁老,一向耸峙不倒,三下诏狱,都毫发无损被开释。”
春归父亲活着时,虽也是娇生惯养,可到底只是世族庶支,又远在汾阳,未曾传闻过京都那些高门望族的事,只听纪夫人细说。
李氏和春归一齐瞠目。
纪夫人解释道:“春儿有所不知,建国之初,高祖为防外戚,曾颁令旨,严禁高官权重之门,荐举女子选入皇廷,故而皇后、妃嫔竟多为布衣抑或初级官员之家选出,厥后虽有了变移,高祖之令有所松弛,但仍有很多皇后、嫔妃出自布衣寒户,沈皇后的家属,就是布衣,厥后才被赐了爵位,又再者,赵知州的家属的确非同普通,故而沈夫人甘为后妻,并不是多么奇诡的事。”
“为父母守丧,虽是后代应尽孝道,但世事无常,总有例外,热孝期内婚嫁,也是偶尔会有……沈夫人自言,那日求请隆灵寺方丈释讲授厄,方丈点拨,你为时运之人,故而她才有了如许的心机,先非论她有甚么筹算,春儿,我只觉得,你阿娘活着时,最顾虑最忧愁一件,就是你的毕生,倘若你毕生有靠,你阿娘亦能瞑目,这才是你真正该当的孝道。”
似有悲惨,从眉宇一掠,深切眼底。
只可惜,早在交熟之前,她已经为儿子定了婚事,李氏母女来投时,儿媳都已经被娶了进门儿,说甚么都晚了。
她的阿娘哟,就是如许多愁善感,艰巨时为她担忧,见有了前程,却仍然放心不下。
“伯母……”
纪夫人却哈哈大笑:“如何?我但是有贞节牌坊的名誉,教诲你这些那里值得惊奇?”
“我需求的不是安抚。”纪夫人含笑:“我是心存遗憾,但在无法的不能窜改的地步,我起码,做了我想做的事。春归,若你父亲还活着,我信赖他会护你平生全面,纵你一世尽情,这些所谓女范妇德,你不需理睬。”
“前朝乃蒙前人统治,唐宋以来世家大族垂垂凋凌,高祖摈除鞑虏同一天下,赵家便有先人官拜尚书,厥后虽经起落,但赵知州的祖父,却历经四朝,光宗帝时,拜为内阁大学士,赵家的繁华却还未达颠峰,到赵知州的父亲,竟也入阁。”持续两代人均为高官重臣,建国以来都未几见,但纪夫人明显并不以此为奇:“春儿可知光宗帝时的朝政?”
遗憾归遗憾,但春归毕生有靠,纪夫人仍然为她感到光荣。
这比从天而降的一桩“完竣”姻缘更让春归惊谔了,她很晓得纪夫人的脾气,也不说那些愿意话:“纪伯母这是……给错了东西?”
“却不但没有朴重之士,诽议赵阁老恭维奉承,反而朝野爱护,昔光阴宗帝宠嬖乔皇贵妃,欲废宗子,立季子继位,恰是在赵阁老一再反对下,才没有对峙,那些与乔妃同流合污的厂监,前后都被赵阁老弹劾,终究罪有应得,并且光宗帝临终之前,赵阁老竟然还能压服,拔除西厂,剥夺厂卫直接批捕五品以上官员的权力。”
纪夫人闭目,点头:“八个字足以概括,那便是鬼哭狼嚎、阴风阵阵。”
“能够说没有赵阁老,就没有现在的弘复之治。”纪夫人感喟道:“赵阁老活着时,皇上已经擢封他为太师,上百年间,可都没传闻过有活着的太师了,赵阁老归天后,皇上更是肉痛不已,辍朝三日觉得祭奠,赐谥文正……可我对赵家的体味,也仅限于此。”